我眼睛直直望著他,忍著的淚水漸漸幹了,繃緊的喉嚨緩緩吐出一句話:

“分手吧!以後都不要再見了!”

大熊失望又窘迫地看著我,剛剛見麵那一刻臉上明亮的神情消逝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響應我。

我快忍不住了,心裏一陣酸楚,撇下大熊,頭也不回地跑出那個小公園。

回家的路上,我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死命忍著眼淚,卻還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哭得全身抖顫。

徐璐生前做過一篇訪問。她告訴那位記者,她的初戀發生在她念初中一年級的時候。

“學期結束時,我跟他分手了。”她說。

因為,成績不好的她要留班,那個成績很好的男生卻升班了。

“分手吧!”徐璐跟那個男生說。

當時那個男生傷心又不解地說:

“我升班又不是我的錯。”

然而,徐璐那時卻認為,那個男生不該丟下她,自己一個人升班。要是他真的那麼喜歡她,他該設法陪她留班。

幾年後,那個男生到外國升學去了,她一直沒忘記他。分手的那段日子,她天天躲在家裏哭,那畢竟是她的初戀。

“現在想起來,覺得那時的想法很傻。不過,這就是青春吧!”徐璐說。

我捏緊懷裏的布娃娃,不斷用手擦眼淚。大熊是我最喜歡的人了,我卻還是傷害了他。是氣他丟下我?是妒忌他可以念大學?還是害怕過著新生活的他早晚會離開我?從發榜那天開始,本來兩個頭一直挨在一起的我們,從此隔著永不可及的距離。他在那一頭,我在這一頭。再過一些年月,那一頭的他,會忘掉這一頭的我,愛上那些跟他一樣棒的女生。

三年後,他大學畢業禮的那天,假使有人問起他的初戀,他或者會說:

“要是她今天也在這裏,我們就不會分手。”

他永遠不會知道,在大學的門坎外麵,停留過一隻落翅的小鳥。那道跨不過去的大門,埋葬了她的初戀。

我滿臉淚痕,走著走著,終於回到我的避難所我的家。我倒在床上,抱著布娃娃嗚咽,淚水沾濕了我的臉,也沾濕了它的臉。我哭著哭著睡著了。

天剛亮時我醒來,睜開眼皮腫脹的雙眼,望著灰蒙蒙的天花板。明天睡醒之後我還是繼續睡覺嗎?我便是這樣過一生嗎?

我不可以這樣!突然之間,我像活跳屍般從床上彈了起來。

三個月來頭一次,我打開窗,坐到書桌前麵,亮起了像吊鍾花的台燈,從抽屜裏拿出一疊筆記,認真地溫習起來。

再見了!大熊。我要再考一次大學。

我揉揉眼睛,望著窗外,清晨的藍色微光驅走了夜的幽暗,街上的一切漸漸顯出了輪廓,我伸了個大懶腰,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有如大夢初醒。

大熊,失敗是我不拿手的。然而,要是有天你想起我,我希望你想起的,不是那個脆弱自憐的我,而是那個跌倒又爬起來的我。我會找回我掉落的一雙翅膀,再一次飛翔。也許我還是會墜下來,但我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