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稱號就是這麼來的。
然而,星一卻竟然能夠“越級挑戰”,擠到白綺思身邊,白綺思看來並不抗拒他。我希望星一不會是下一個到嵩山少林寺出家的男生吧。
車子走得比人快,我失去了星一和白綺思的身影。說過喜歡我的星一,變心變得可真快。他是為了要向我報複嗎?遭到我拒絕之後,改而追求白綺思,簡直就是對我最悲壯的報複。這一刻,我臉上一定是露出了一個沾沾自喜的笑容,因為坐在我對麵那個眉心懷大痣的女生目不轉睛地望著我。
那個沾沾自喜的笑容一直陪著我回家,直到我換衣服的時候才消失。為什麼我好像穿什麼都不對勁?沒時間了,我惟有穿上第一天穿過的那件綠色汗衫,抓起布包就走。
我遲了十分鍾,幸好,大熊還沒來。我戴上耳機坐在小公園的長板凳上。聽著徐璐演唱會的現場錄音版。一開場,掌聲如雷,聽起來就好像是為今天晚上的我打氣似的。
我搖著兩條腿,聽著歌,一晃眼,徐璐已經唱到第六首歌了。我記得她唱這首《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情人》時,戴了一個紅色劉海的假發,穿上銀色有流蘇,分成上下兩截的性感舞衣,露出一雙長腿,胸前繪了一隻斑斕的黃蝴蝶,在聚光燈下閃亮閃亮,好像真的會飛。
大熊為什麼還沒來?
我爬上長方形花圃,張開兩條手臂,像走平衡木似的走在花圃的麻石邊緣。我提起一條腿,放下,然後另一條腿,眼睛望著前方。我看到“手套小姐”從租書店出來,把卷閘拉下。冬天了,她頭上別著一雙鮮紅色的手套,兩手交臂,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大熊會不會已經來過,沒見到我,所以走了?
我把布包抱在懷裏,悶悶地坐在秋千上。都第十首歌了,大熊為什麼還不來?也許,他知道自己會輸,卻又不想遵守諾言跟我戀愛,所以索性不來。
我咬著牙,酸酸地望著地上。我為什麼要喜歡一個不喜歡我的人呢?演唱會結束了。我把耳塞從頭上扯下來,站起身走出去。小公園門口那盞昏暗的路燈下,我看到自己幽幽的影子。突然之間,四圍亮了一些,原來是一個鵝黃色的圓月從雲中冒了出來,幾年後,巴黎的月亮會不會比這個更圓更大?但是,那時候,大熊不會在長途電話的另一頭了。
“鄭維妮!”突然,我聽到他的聲音。
我停步,回過頭來,看到剛剛趕來的他,杵在那兒,大口吸著氣,跟我隔了幾英尺的距離。
“熊大平,你為什麼遲到?”我盯著他問。
他搔搔頭,說:
“我躲起來想答案,過了時間也不知道。”
“你已經想到了嗎?”
他信心十足地點了一下頭,說:
“先有——”
“先不要說。”我製止他。
“為什麼?”
“我等你等得肚子都餓扁了,吃飽再說吧。”我噘著嘴說。
要是他答錯的話,現在說跟晚一點說,並沒有很大分別,我隻是早一點笑罷了。然而,要是他答對,分別可大了。我想晚一點才哭。
“我們去哪裏?”大熊問我。
我朝他甩了甩頭,說:
“跟著來吧。”
我轉身回到小公園的長板凳上坐下來。
“這裏?”大熊怔了一下。
“不知道會不會已經融了。”我邊說邊伸手到布包裏把兩個奶酪蛋糕拿出來,打開盒子放在長板凳上。蛋糕是我放學之後趕去店裏拿的,卻沒想到大熊會遲那麼多,還以為他不會來了,我一個人要啃兩個蛋糕泄憤。幸好,這時蛋糕還沒有融掉,蓬蓬鬆鬆的,像兩朵蘑菇雲。
“吃這個?”大熊問我說,眼睛望著蛋糕,一副好奇又饞嘴的樣子。
“一個檸檬味,一個苦巧克力味,因為還在研究階段,外麵是絕對買不到的。”
“研究階段?”大熊一頭霧水。
“你去噴泉那邊撈兩罐可樂上來吧。”我指了指公園裏的小噴泉,吩咐大熊說。
“呃?你說什麼?”大熊傻愣愣地望著我。
“你以為噴泉裏麵會有免費可樂嗎?是我看見你還沒來,大半個小時前放到泉底冰著的。”我說。
大熊走過去,捋起衣袖彎身在水裏找了一會,撈起了兩罐可樂和幾條水草,轉身衝我笑笑說:
“找到了!”
“水草不要。”我朝他甩甩手。
他把水草丟回去,拿著兩罐可樂回來,一罐給我。
“很冰呢!”我雙手接過泡在泉底的可樂說。
大熊甩甩手裏的水花,在長板凳上坐下來,跟我隔了兩個蛋糕的距離。
“沒想到你原來挺聰明。”他一邊喝著冰凍的可樂一邊說。
“什麼‘沒想到’?什麼‘原來’?你以為我很笨嗎?”我瞪了他一眼。
“呃,我沒有。”他連忙聳聳肩。
我撕了一小塊檸檬奶酪蛋糕塞進口裏,一邊吃一邊說:
“這是我星期天打工的蛋糕店正在研究的新產品,還沒推出市場。我試過了,很好吃。”
大熊吃著苦巧克力奶酪蛋糕,很滋味的樣子,咂著嘴問我:
“你有打工?”
“‘沒想到’我‘原來’這麼勤力,這麼有上進心吧?明年要會考,也許不能再做了。唉,我好擔心數學不合格,那就完蛋了。”
“我教你好了。”大熊說。
“不管今天晚上之後發生什麼事情,你還是會教我?”我怔怔地望著他。
“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問我。
“你可能會輸,於是逼著跟我一起,到時候你會好恨我。”我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
大熊仰頭大口喝著可樂,說:
“跟你一起又不是判死刑。”
一瞬間,我整個人定住了,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話。我蛋糕塞在口裏,凝望著大熊的側臉,感動得幾乎呼吸不過來。
“你是不是哽到了?”看到我那個樣子,大熊嚇了一跳。
“呃,我沒有。”我啜了一口可樂,把蛋糕吞下去。
“你問我一個算術題吧。”我跟大熊說。
“為什麼?”他怔了一下。
“我想看看自己會不會答。”我說。
“一定不會。”他歪嘴笑著。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凶巴巴地瞪著他。
“怕了你!一九九八的鈔票為什麼比一九九七的鈔票值錢?”
“這個問題很熟,好像在哪裏見過?”我說。
“沒可能。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大熊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