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爸爸中學時的學姊。”大熊說。

“她追求過你爸爸,給你爸爸拒絕了,所以懷恨於心?”

大熊搖了搖頭,說:

“她那時喜歡我爸爸的一個同學。”

“那跟你爸爸有什麼關係?”

“我爸爸的同學問我爸爸的意見。”

“你爸爸說了她的壞話?”

大熊搖搖頭說:

“我爸爸說了她的好話。”

這時,“四蹄踏雪”把兩盤盛在貓臉形陶碗裏的“貓飯”端來,衝我們“喵嗚”一聲。

“喵嗚!”我把魚卵跟飯和醬油拌勻,問大熊:“那她為什麼恨你爸爸?”

大熊一邊吃一邊說:

“我爸爸跟那個人說:‘你別看陳惠芳她長得像河馬,人倒是不錯的,挺聰明。’”

我幾乎把口裏的飯噴到大熊臉上去。

大熊歪嘴笑著說:

“那個人把我爸爸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然後說:‘熊宇仁這麼不挑剔的人都說你長得像河馬,對不起,我不能跟你交往。’”

“她什麼時候發現你是你爸爸的兒子?”

“就是我偷試題要見家長的那天。”

“那豈不是父債子還?”

“這樣也有好處。我爸爸覺得對不起我,沒怪我偷試題。”大熊說。

“那個陳惠芳到現在還沒結婚吧?”

“她結了婚,還生了兩隻小河馬,一家四口的照片放在校長室裏。”

“太可怕了!雖然找到幸福,還是沒法忘記從前的一段血海深仇。”

“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麼那天我跟爸爸離開校長室的時候,看見她抹眼淚。我還以為她太痛心我。”

“她是因為終於大仇得報!”我說。

“她沒報警拉我,已經很好了。”心地善良的大熊竟然還替那個人說話,無仇無怨地把那碗“貓飯”吃光。

離開“十三貓”之前,我抬頭再數一遍天幕上的貓眼睛,隻數到十二雙。

“為什麼我數來數去都不是十三雙貓眼睛?”我問大熊。

他故弄玄虛地說:

“有的貓眼睛看來像星星,有的星星看來像貓眼睛。”

他說話很少這麼高深。

走到街上,我甩著手裏的布包,抬頭看著夜空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回想咖啡室天幕裏到底有哪顆星星像貓眼睛。我原地轉了個圈,轉到大熊麵前停下,跟他說:

“下次一定要再去數清楚。”

他望著我,神情有點靦腆,好像等待著什麼。

“不用送,我自己回家好了。”我雙手抄在背後,輕輕搖晃著手裏的布包說。

“你還沒給我提示。”他說。

原來他等的是這個。

“雞蛋是不是雞生的?”我說。

他頭偏了一下,問:

“這就是提示?”

我點點頭。

他皺著眉想了又想。

“你臉上粘著一顆飯。”我指了指他的臉,告訴他說。

他用手大力抹了右邊臉一下。

“不是右邊,是左邊。高一點,再高一點,左邊一點,低一點,呃!沒有了。”我說。

他雙手垂下,重又插在褲袋裏。

向來粗枝大葉的他並沒有把那顆飯抹走。他臉上根本就沒有粘著飯,是我撒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騙他,那就可以定定地、名正言順地望著他,為這天畫上一個難忘的句號。誰知道他明天會不會猜出答案?

“明天記著準時出現啊!”我一邊從布包裏掏出耳機戴上一邊說。

走了幾步,我把耳塞扯下來,轉過頭去喊他:

“喂,熊大平!”

“什麼事?”跟我走在相反方向的大熊朝我回過頭來。

“靠近咖啡室門口那兒是不是有一雙小貓的眼睛?”我問他。

大熊可惡地衝我笑笑,一副他不打算告訴我的樣子。

“哼!我就知道是!”我抬抬下巴,背朝他繼續走我的路。耳機裏傳來徐璐的歌聲,在夜色中繚繞。不管今夜有幾雙貓眼睛,我還是又賺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