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也不要亂戳嘛!”

我吐了吐舌頭,朝大熊笑了笑,他正好也跟我笑。我們還是頭一次那麼有默契。

穿過迂回的隧道,終於進入墓室。這兒坐滿了客人,籠罩在紫藍色暗影中的陌生臉孔看起來都有點詭異。我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抬頭看到圓穹頂上倒掛著更多齜牙咧嘴的黑蝙蝠,像老鼠的小眼睛會發光似的。沒窗戶的灰牆上繪上奇異的壁畫,全都是長了翅膀的男人、女人和怪獸。藍焰飄搖的電子火炬懸掛壁上,牆身的破洞棲息著一隻隻栩栩如生的貓頭鷹,全都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墓室中央隆起了一個黑石小圓丘,看來便是陵墓。陵墓旁邊擱著一個生鏽的藏寶箱:裝著骸骨、珠寶和劍。

駝背女祭司領我們到一個正立方體的黑石墓塚,那就是餐桌。然後,我們在一張有如墓碑、背後蛛網攀結的黑石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時,一個作祭司打扮的男服務生如鬼魅般貼著牆縮頭縮腦地走來,丟給我們一張蝙蝠形狀的黑底紅字菜單,一臉寒霜地問我和大熊:

“點什麼菜?”

在這裏工作有個好處,就是不需要對客人笑。

我們就著壁上火炬的微光看菜單。我點了“古墓飛屍”,那是石頭烤雞翅膀。大熊點的“死亡沼澤”是墨魚汁煮天使麵。我們又各自要了一杯“古墓血飲”,那是紅莓汁。

祭司腰間那個半月形的金屬塊原來是點火器,男祭司用它來點亮了我們墓塚上那個灰色蛛網燭台。

“你為什麼由得鸚鵡在屋裏亂飛?”我問大熊。

“皮皮喜歡自由。”他笑笑說。

“它是什麼鸚鵡?”

“葵花。”他回答說。

這時,我們要的“古墓血飲”來了,裝在一個瞪眼貓頭鷹形狀的銀杯子裏,顏色鮮紅如血。我啜了一口,味道倒也不錯。

我舐了舐嘴邊的紅莓汁,問大熊:

“皮皮會說話嗎?”

他搖了搖頭。

我讀過那本《如何令你的鸚鵡聰明十倍》,原來,並不是每一種鸚鵡都會說話。但是,葵花鸚鵡一般都會說話。

大熊啜了一口“血飲”,說:

“皮皮是聾的。”

“聾的?”我怔了一下,問大熊,“那你為什麼會買它?”

“是買回來才知道的,受騙了。”

“你為什麼不退回去?”

“退了回去,別的客人知道它是聾的,沒有人會要它。”大熊說,然後又說:

“皮皮其實很聰明。”

“你怎樣發現它是聾的?”

“我教它說話教了三個月,每一次,它都拚命想說出來,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嘎嘎嘎地叫。於是,有一天,我對著它的耳朵大叫一聲,它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後來我帶它去看獸醫,獸醫說它是聾的。”

“會不會就是你那一聲大叫把它的耳膜震裂了?”我說。

“不會吧?”他傻氣地愣了一下。

“你覺不覺得這個古墓好像陰風陣陣?你冷不冷?”我問他說。喝了半杯“古墓血飲”的我,手臂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大熊搖了搖頭。

“那麼,你的羊毛衫借我。”我說。

“呃?這件?”他遲疑了一下。

“要是我明天感冒,沒法跟你見麵,便沒法給你提示了。”

他隻好乖乖把毛衫脫下來給我。

我把他的毛衫套在身上,雖然鬆垮垮的,卻還留著他的餘溫。我的身體暖和多了。

“對了,你說過給我提示。”大熊期待的眼睛望著我。

“菜來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呢。”我岔開話題。

一個臉色異常蒼白,掛著兩個黑眼圈,好像昏死了四百年,剛剛屍變的男祭司把我們的菜端來。“古墓飛屍”盛在一個深口石碗裏,飄著古人用來驅鬼的蒜香。“死亡沼澤”盛在一個淺口大碗裏,濃濃的墨魚汁比我和大熊的頭發還要黑。

大熊把那個蛛網燭台拿起來。一朵藍焰在他眼前飄搖。

“你幹嗎?”我問他。

他皺著眉說:“我看不清楚自己吃的是什麼。”然後,他就著燭光研究他那盤墨魚麵。

“你根本不會看得清楚,誰要你叫這個‘死亡沼澤’?”我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