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連幾天跟蹤大熊,發覺他每天都會到遊戲機店打機,然後不是到球場看人打籃球便是在街上晃蕩。他晚飯都是一個人在外麵吃,不等到天黑也不回家,難怪他沒時間做功課。那隻頭上有冠的鳥並沒有拴起來,他由得它在屋裏飛,所以,二樓那扇掛著紗簾的窗從來沒打開過。

他隔天會順道到“貓毛書店”借書和還書,每次都忍不住把“白發魔女”的尾巴擺成“C”形,好像它是他的一件玩具。

每一次,隻要他一走出書店,我便立刻走到櫃台瞥一眼他前天借了什麼書,剛還的書都會放在那兒。我列了一張他的租書單:

《一〇一個有趣的推理》

《跳出九十九個思路的陷阱》

《古怪博士的五十二個邏輯》

《揭開數學的四十四個謎團》

《十一個哲學難題》

《如何令你的鸚鵡聰明十倍》

除了他似乎偏愛書名有數字的書之外,他看的書比我正常。我也猜得沒錯,那隻不住在籠子裏的鳥兒是鸚鵡。

不過,在“貓毛書店”瞥見《如何令你的鸚鵡聰明十倍》的那天,也是我最後一次跟蹤大熊了。

那天,他在“貓毛書店”把書還了,沒有租書,然後直接坐地鐵回家,連遊戲機店都沒去,好像很趕時間似的。我跟他隔了幾公尺的距離,手上拿著一本書,半遮著臉。他出了地鐵站,走過長街,繞了個彎。過了那個彎,便是山坡了。我跟著他拐彎,沒想到他竟會站在那兒,嚇了我一跳,我幾乎撞到他身上。

“你為什麼跟蹤我?”他那雙好奇的眼睛望著我。

“我沒有。”我說。

“但是,你一直跟在我後麵。”他一臉疑惑。

“這條路又不是你專用的。”

我明明是在撒謊,沒想到他竟然相信我的謊話。

“那算了吧。”他說,然後繼續往前走。

“但你為什麼跟蹤我?”我咬咬牙,朝他的背影說。

他陡地停步,不敢轉過頭來望我。

“為什麼?”我又問一遍,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緊張和期待而顫抖。

他的答案卻不是我期待的那樣。

他轉過身來,結結巴巴地說:

“有人要我跟蹤你。”

“是誰?”我既失望也吃驚。

他沒回答。

“到底是誰!”我猜不透。那一刻,我甚至想過會不會是男童院裏某個邊緣少年。

“下次再告訴你吧,我趕時間。”他說。

他想逃,我拉住他背包的肩帶,說:

“你不說出來,我不讓你走!萬一那個人原來想綁架我,那怎麼辦?”

“星一不會綁架你吧!”他說。

“是星一!”我怔住了,問大熊,“他為什麼要你跟蹤我?”

“他沒說。”

“那你為什麼聽他的?”我很氣。

“他給我錢。”他告訴我說,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他給你多少錢?”

“每天一百塊錢。”他老實告訴我。

“怪不得你每天都有錢去打機!還有錢施舍給乞丐!”我氣過了頭,一時說溜了嘴。

“你還說你沒有跟蹤我?”他吃了一驚。

我沒回答,反而問他:“星一隻要你跟著我,什麼也不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