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一出口,底下的人顯然是都想到了自己曾經經曆過的恐怖場麵,登時嚇得一個個麵如篩糠,戰戰兢兢得一句話也不敢說。
皇甫爵淩厲的目光在一片慘白的麵色中穿梭,很快,就定格在一個男孩臉上。
男孩看上去不過八九歲,那張臉還沒長開,柔柔弱弱,確實有些說不出的雄雌莫辯。
皇甫爵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伸出長指朝著那個男孩指了過去:“你,過來。”
男孩聽到他的聲音,明顯地瑟縮了下,嬌豔的雙唇微微地顫了顫,眸中似乎還透著盈盈的淚光。
這模樣,哪裏像是八九歲的愣頭小子。
他還在愣著,已經有個麻利的侍衛上前去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王爺叫你呢,還不過去!”
男孩被拽得趔趄了下,抬頭偷偷地覷了皇甫爵一眼,眸中的驚恐清晰可見。
那個機靈的侍衛又在背後輕輕滴捅了他一記:“還不叩見王爺。”
男孩連忙又在皇甫爵麵前跪下,聲若蚊蚋:“小人叩見王爺。”
皇甫爵扭頭看向一直在旁後者的錢明華,張口問道:“他是哪一宗的目睹之人?”
錢明華看了那男孩一眼,撩起寬袖擦了擦額角上的汗珠,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回答:“這個……請王爺稍等片刻,待屬下問上一問……”
皇甫爵冷哼一聲,沒有言語,錢明華卻早已嚇得快要被冷汗浸濕了全身,哆哆嗦嗦地朝著那侍衛使眼色。這案子明明就是他在負責,可是一直到現在,他竟然連這區區二十幾個人都認不全,這刺史,做得還真是自在。
侍衛領會,忙跪在皇甫爵麵前,開口道:“啟稟王爺,遠橋正是太守那一宗命案的目睹之人。”
原來這男孩的名字叫遠橋。
皇甫爵的眉毛挑了下,低頭看向仍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任遠橋:“你記得那人的模樣。”
這句話絲毫沒有詢問的意思,而是直接的肯定。
任遠橋聽了他的話,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黢黑的眼眸裏寫著明明白白的疑問,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對於沈輕嫣之外的人,皇甫爵顯然沒有什麼太大的耐心,他眯了下眼,嗓子裏逸出的聲音就像是在千年寒池中浸過一般,冰冷刺骨:“說。”
隻有一個字,音調裏所包含的威嚴卻讓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全身一震。
任遠橋嘴唇動了動,眼眶中的驚恐更甚。
皇甫爵的眉頭越皺越緊,不耐地盯著他。雖然還不至於為難一個小孩子,但他真的對嫣兒以外的人,一點兒耐性都找不到。
看著眼前快要縮成一團的任遠橋,沈輕嫣不由得輕扯了下皇甫爵的袖子,緩聲道:“父王,你嚇到他了。”
她輕柔的力道似乎恰恰搔在了皇甫爵的心頭,把他的不耐瞬間趕走,他閉了下眼,低頭看向自己懷中乖巧的沈輕嫣,習慣性地伸出手來,在她光滑的發絲上輕撫了下。
原本嚴肅至極的神色驀地被此刻的溫柔取代,在場的人無不在心底暗歎,果真再冷漠的人對自己的兒女也狠戾不起來。
被沈輕嫣打斷這一回,皇甫爵的神色緩和下來,又對著深淵去淡淡地道:“不用怕,說吧。”
但誰知,任遠橋的驚恐非但絲毫未減,反而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在場的人都被他的哭聲嚇了一跳,就連皇甫爵都輕輕抿了下唇。
那侍衛忙抬起頭來看了看皇甫爵的臉色,伸手捂住了任遠橋的嘴,不停細念:“小孩子沒見過世麵,王爺贖罪,王爺贖罪!”他不停地磕著頭,任遠橋眼裏的淚卻依舊洶湧地往外流著,蜿蜒著淌滿了他粗大的手掌,看上去好不可憐。
皇甫爵皺了下眉頭,對他揚了揚下巴:“讓他哭。”
“啊?這……”侍衛一時有些愣怔。
皇甫爵的劍眉微挑:“嗯?”
“是,屬下遵命!”侍衛趕忙依言放開自己的手掌,任遠橋的嗚咽再一次傳到空氣中。
大夥兒也不知道皇甫爵這葫蘆裏賣得什麼藥,一個兩個戰戰兢兢地跪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大廳裏的氣氛更是肅靜,除了任遠橋的嗚咽聲,再無半點聲響。
狠狠地抽噎了幾聲,任遠橋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突兀,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憋回到了嗓子眼裏,一抽一抽地躲在侍衛身後。
皇甫爵淡淡地瞥他一眼,才道:“說。”
任遠橋到底還是個孩子,小手握在一起絞了幾下,才膽怯地開口問:“小人說了,那妖魔會不會也把小人的心挖了去?”
不愧是文人之後,不過才八九歲,話語裏已經有了些文縐縐的意味。不過,即使說得再文雅,這話語裏的天真的擔心還是被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