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2 / 3)

“景倩,速請玄伯來!”他口中的景倩便是荀顗的字了。

此時的陳泰已聽聞成濟當街弑君之事,他既驚且怒,夏侯粼見狀先讓人將孩子抱了出去,坐在一旁憂心地看著他。

不多久荀顗便到了。

“玄伯,你已知此事,為何還不快去,司馬公急召你!”荀顗一向唯司馬昭馬首是瞻,如今帶著他的使命前來,要不是顧著體麵恨不得親手將陳泰綁了去。

荀杳也聞知了此事,她聽說陳泰竟然未去殿中議事,大驚失色!急忙帶上陳恂,緊隨其後去了側室。

夏侯粼見荀顗進來,趕緊起身立於一側,未發一語,心中亦是慌亂到極點。

這時,荀杳也到了,她強壓怒火質問:“陳玄伯,子上此次召你不是觀舞,不是賞畫,不是飲酒,不是敘舊,是他作為大將軍給你下的命令,你知道這意味什麼嗎?你執意違拗其意,是要將我一家人性命安危置於何地?!”

“父親,求您和舅公去吧,我怕……”陳恂也上前哭著央求,荀杳是刻意將他帶來相勸的。

“夫人,你應該清楚他一貫以來的心思和態度,豈是和光同塵之流?這一去,必定會與大將軍起正麵衝突,未必不如像現在這樣,暫時找個借口先避開的好。”夏侯粼是了解他的,本不想在他們麵前說什麼,可實在不忍見這幾人對陳泰軟硬兼施,輪番相逼。

“這裏哪有你一側室說話的資格。”荀顗衿慢地訓斥道。

“夏侯粼,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自高平陵一事後,他便刻意與司馬氏保持距離,隔閡日深,任誰都看得出來。子上警覺之心已起,否則哪有人官職越做越低的?若此刻再不表態,恐大難將要臨頭,你和你的孩子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的。”這番話若放在平時,以荀杳的性子是絕不會宣之於口的,可在存亡之際,也顧不得許多了,她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夫人讓他如何表態?你知道他即使表態,以他的立場,所陳之語也必與大將軍相左,進而觸怒於他,不是反而將事情逼進絕境嗎?”夏侯粼再做爭取。

“你別以為自己有多了解此事,也別以為自己有多了解他,現在不是讓你們兩個兒女情長的時候!你心裏隻有他,可我心裏卻有兩個家族的安危!”荀杳慍怒道,又轉向陳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應該怎樣做!”

“我也和夫人一樣,並不隻為他一人考慮,隻想兩害相權從其輕!”夏侯粼一開始姿態放得很低,眼見不能說服他們,語氣也強硬起來。

荀顗見狀,走到她麵前毫不客氣地威脅道:“你若再敢僭越,淩遠可使家法!可見平時也太寬縱於你,尊卑不分,竟敢隨意造次!”

“舅舅!”陳泰厲聲喝止他,並將夏侯粼拽到自己身後。

隨後又鄙夷地上下打量著荀顗,補了句:“世之論者,以泰方於舅,以今觀之,舅不如泰。”

這番舉動把荀顗弄了個灰頭土臉。

荀杳見陳泰竟為了夏侯粼而對叔父荀顗不敬,不由得惱羞成怒,厲聲訓斥夏侯粼:“家主公事你也敢置喙!”

“夫人所言極是。”陳泰突然說道。

荀杳回過頭,見他麵沉似水。

“我也以為處內室之人不應多言公事。”陳泰瞵視荀杳,麵露冷峻之色。

她知這番話意有所指,嗔恚暗生。

這幾人依舊不敢忘司馬昭的急令。荀顗和荀杳由最開始的勸告,到最後的威逼,加上陳恂的哭求,又見荀顗頻頻以長輩身份對夏侯粼目使頤令,輕侮嗬斥,將陳泰拒不見司馬昭的責任以及可能會出現的種種後果,全部推到夏侯粼身上,而她麵對荀顗又不能說什麼,站在那裏踧踖不堪。陳泰越維護她,越招致荀顗更多指摘刁難。

之後,又有族中子弟多人趕來。

“宗主,若在此大事上與司馬氏生違忤,恐有覆族之禍啊!荀氏亦不能置身事外!”一人跪求道,“此事牽連甚廣,非同小可,請您萬勿意氣用事!”

陳氏、荀氏族人越聚越多,在陳泰周身跪倒一片,哀告聲不斷,滿屋盡是惽怓之音。

被逼無奈,陳泰最終選擇同荀顗去見司馬昭。

待人散去後,荀杳走到夏侯粼麵前,目露桀慢。

“逆豎之人!”荀杳貶損道。

“我非逆豎,是不願做逆節小人。”夏侯粼見她誤會自己,忍不住辯駁一句。

這話聽進荀杳耳中隻覺得是譏諷之語,也嘲諷回去:“你不過是想順著他心思曲意逢迎,以徼寵愛而已。一縱㬰諂媚之人,倒厚顏大義起來。”

夏侯粼不想與她起爭執,壓下心中不平,不再說話。

可荀杳怒氣未消,又說一句:“夏侯玄、夏侯啟似乎也勉強算得忠貞守節之人,隻可惜未能奉辭伐罪不說,反倒落得闔門而殪。別忘了,還有那做了叛徒的夏侯霸。如今夏侯氏衰微,隻能靠族中女人靦顏天壤,成日圍在陳玄伯身邊趨時奉勢。嘖嘖……也算是忠烈……”

“此時此刻靦顏奉勢的好像並不是我。”夏侯粼聽她毀譽家族中人,不禁反唇而睨,“夏侯氏從不乏忠烈之士,有誌於朝政昏聵之際,知不可為而為之,深識清濁,忠讜之心為萬物所不能移,非是惟圖事權、不惜名彥之人可隨意詆訾!若不是有忠赤之人接連抗節死義於前,大廈將焚之時豈會延至今日?”

“那些人自有那些人的死誌,隻要不是我家人即可。”荀杳得意地挑挑眉頭,“即便大廈將焚,燃盡的也是別人家的院落。”

夏侯粼冷眼反瞧她,誚道:“隻是沒到那一日而已。處心積慮,自認為萬無一失,隻怕是誌大而智小,終有一日自取其禍罷了。”

“你敢咒辱我?!”荀杳盻瞪向她,呼叱之語本已在口中,又意識到與她相爭豈不是自降身份?生生將後半句咽下。

夏侯粼從未見過她有如此狠悻的眼神,忽然想起鍾會對她說過的話,試探著問了句:“在淮南時,是你找人尋我的嗎?”

荀杳微微一怔,沒想到她已知此事,也不再隱瞞,壓低聲音應道:“是,你命真大,你的孩子也是。不過,死反倒是最痛快的,總有一天,要讓你生不如死。”

荀杳說完這話,盯著她玩味地笑了。

夏侯粼見荀杳總是和顏悅色,可眼前這一笑卻令她不寒而栗,直覺告訴自己,荀杳說的那句話並不隻是簡單地逞口舌之快而已。

陳泰隨荀顗到達殿中,他垂淚而入,先跪拜了曹髦的靈位。

司馬昭終於等來了他,趕緊迎上前,將他帶往別室。

“玄伯,聽景倩說你這幾日不豫,方才遲來,今安否?”司馬昭深知陳泰心存魏室,眼下發生此種事,他有些心虛,忙替陳泰找了個借口,試圖緩和兩人之間的尷尬。

這些年,陳泰早已看穿司馬氏的居心叵測,司馬昭的這些假意與寒暄,陳泰此刻連應付也不願去做,隻是眈恤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