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明亮和煦的日光穿透鐵格子的窗戶,投影在病房潔白的瓷磚上。
洛詩伽穿了一身同樣潔白的病號服,安靜的坐在床沿上。一頭烏黑的長發遮擋住了她的半張臉,盡管這樣,依然遮擋不住她令人窒息的美麗。白瓷般的肌膚在日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自然的光潔,微微翹起的鼻頭,精致的鑲嵌於一雙靈動的雙眸之下。
她一動不動的注視著窗外那一抹粉紅的桃林,在微風的吹拂下,滿枝頭的花瓣紛紛揚揚地漫天飛舞。
現在,窗外那一方天地裏所能看到的景物幾乎是她生命的全部顏色。對於過往的記憶,她已經完全清空了。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來自何方?父母是誰?更加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裏?為什麼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尖叫著離開?難道是因為那不小心露出頭發的半張凹凸不平的臉嗎?沒有人願意和她說話,確確的說是,沒有人願意聽到她那如同鬼魅般的聲音。
沒有了回憶,並不代表就沒有痛苦,她感覺到自己就像一隻被遺忘在角落裏的舊人偶,寂寞和失落如影隨形。每天起來麵對的僅僅隻有四麵冰冷的牆壁,和一扇開著一頁小格子的永不開啟的堅硬鐵門。如果不是身上這一身白色的病號服,她一定會認為自己已經到達了另一個地獄。是的,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裏是一所醫院。可是,為什麼沒有一個親人來探視,難道自己真的被遺忘了嗎?想到這些,她不禁有些懊惱,挺得筆直的背,有了些微的顫抖。
她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走到房間裏唯一的一扇窗戶前,蹲了下來,白色的牆壁上隱隱約約看得見一排用指甲刻出的“正”字,她依次數了起來,隨後,在最後一個字的後麵刻下了“一”。這些正字記錄了她來到這裏的時間,已經整整有一百零一天了,從窗外那一方土地的冰雪消融,到滿樹的桃花在春風中怒放。她就這樣,在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裏,看日升日落,花開花謝。不知道何時才能踏出這間囚禁她的小房間,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輩子。
門外的走廊裏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了門口,緊接著有鑰匙穿過鎖孔轉動的聲音。
她飛快的起身,趕在門打開之前,背對著,坐回了床沿。她已經漸漸學會了將自己那張凹凸不平的臉隱藏在長發裏,盡管她是那麼渴望看看身後這位從她住進這間房後,第一個真正到訪的客人。
沉重的鐵門終於被打開了,巫江站在病房的門口,怔怔的看著病床上那個消瘦的背影。長長的秀發直直的垂到腰際,潔白幹淨的病號服包裹著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
整個病房看上去幹淨整潔,幾乎聞不到一絲屬於醫院的味道。雖然他還沒看清她正麵的樣子,但眼前的這一切看上去似乎比他剛剛從醫生那裏了解到的情況要好很多。也許情況並沒有自己想象的糟糕,他有些僥幸的想著。
“詩伽,洛詩伽”巫江往前走了兩步,站在床的另一側輕聲的呼喚著。
洛詩伽的背影微微的顫動了一下,又恢複了原來的姿勢,似乎根本就不理會身後的呼喚聲。
巫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利刃重重的劃了一下,鼻腔裏頓時湧起一股酸酸的味道。
他清楚的記得一年半以前,當他從電視的新聞裏得知洛家出事的消息後,便馬不停蹄的從老家趕來了上海。昔日豪華的洛家別墅已經被無情的大火燒成了灰燼,他絕望的站在一堆廢墟上瘋了似的呼喊著這個名字,那時的情景也和現在一樣,回答他的隻有無聲的沉默。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放棄過尋找,警察局裏記錄的傷亡人數是三人,他不信,那是因為在冥冥之中自己依然能感知到她的存在,隻是還沒有找到而已。在那之後,他動員了一切在醫院的人脈關係,跑遍了上海極其周邊縣市大大小小的醫院,得到的答案都是查無此人,就在他幾近絕望的時候,葉楓出現了,這個洛詩伽曾經最要好的朋友告訴了他,洛詩伽還活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