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眾是人,”他大聲說,“我們不是人。”
“為什麼不是?”茱莉亞又醒過來,問道。
他想了一小會兒。“你想過嗎?”他說,“我們要做的最好的事隻是在來不及之前從這裏出去,不再見麵?”
“是的,親愛的,我想過這個,好幾次了。但還是一樣,我不會那麼做。”
“我們已經很幸運了,”他說,“但那不會再持續多久了。你年輕,看上去正常又無辜。如果你跟像我這樣的人劃清界限,你可能會再活個50年。”
“不。我把這些都想清楚了。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別太沮喪。我對活命還是相當在行的。”
“我們可能再待在一起6個月——一年——不知道。最終我們一定會分開的。你意識到了我們將會多麼孤立無援嗎?他們一旦抓住我們,我們不能為彼此做任何事,真的是任何事都不能做。如果我招供,他們就會斃了你,而如果我拒絕招供,他們還是一樣會斃了你。我能做的,或能說的,或我什麼都不說,這一切都不會把你的死期推遲個哪怕5分鍾。甚至我們都不會知道彼此的生死。我們將會完全沒有任何力量。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們不背叛彼此,雖然即使那樣也不會有一丁點兒區別。”
“如果你指招供的話,”她說,“我們還是應該招供的。所有人都總要招供的。這控製不了。他們會折磨你。”
“我指的不是招供。招供不是背叛。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沒關係:隻有感情才有關係。如果他們讓我變得不愛你了——那就是真正的背叛。”
她想了想這話,最後說道:“他們不能那樣做,這是他們唯一不能做的。他們能讓你說出任何話——任何話——但他們不能讓你相信那些話。他們不能進入你的頭腦。”
“是的,”他多了一點希望,說道,“是的,那很正確。他們不能進入你的頭腦裏去。如果你能感覺到保持人性是值得的,即使最終還是沒有結果,你也已經戰勝了他們。”
他想起那徹夜不眠一直監聽著的屏幕。它們可以日日夜夜監視著你,但如果你能保持清醒,你就能夠騙過它們。它們絞盡腦汁也從來無法掌握知道別人正在想什麼的秘訣。或許當你確實落在它們手裏時這就不一定了。沒人知道仁愛部裏到底發生著什麼,但還有可能去猜猜:上酷刑,灌藥劑,用精密儀器記錄神經反應,用剝奪睡眠、單獨囚禁和持續審問讓人漸漸崩潰。在任何程度上,事實都是無法隱藏的。它們可以被審問出來,可以被酷刑逼出來。但如果當目標不是保命而是保持人性時,那歸根結底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們不能改變你的感情,甚至即使你自己想改也改不了。他們可以把你曾做過的,說過的,或想過的每件事都最詳細地揭露出來,但是內心還是堅不可摧,甚至對你自己而言,內心活動也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