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戈開始恐懼了。他發現自己的牙關止不住的顫抖。環顧四周,所有的土人都虔誠的跪了下來。從索魯手心裏滴出來的鮮血無聲的落進泥土裏,他臉上的表情不再迷茫,他的身體不再顫抖。他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將自己的傷口驕傲的向所有人展示著。
科莫不滿的瞪著他,在所有人都跪下的時候,這個身穿著奇怪服裝的土人卻放肆如此。王怎麼能有如此桀驁的仆人?
坦戈下意識的躲開了科莫的凝視,他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陰影裏的秦大人們。秦大人們仿佛死了一樣,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一絲涼意從尾骨上升騰起來,一直蔓延到脖頸。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雙膝一軟,跪倒在索魯的身後。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蕭孟與穀雨並肩站著,斜睨了少女一眼。這少女的身體裏究竟藏了一隻何等可怖的靈魂,竟然能夠如此準確的猜測出土人們的念頭。
穀雨輕笑了一聲,“接下來,就要看我們選擇的這個傀儡的演技了。從法理上來說,索魯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王。一個完全掌握在我們手心裏的王者,難道不是綠島上的那位院長所期盼的事情嗎?”
“你確定他一定會乖乖的聽我們的吩咐?”蕭孟冷冷質問道。
“這個民族已經完了。他們的魂魄早在數百年前煙消雲散。”穀雨麵無表情的望著他,“現在活下來的,不過是些軀殼而已。等著瞧吧,會讓你滿意的。”
“您為何如此篤定?您——到底是誰!”
“我不想告訴你。”穀雨輕輕喟歎了一聲,神色間滿是落寞。
這女子的背影突然變得陌生了。蕭孟心中如是想著,不由得有些懷念那個純純的,柔柔的女孩兒。雖然她的身上也藏著很多的謎團,但總要比眼前這個要親近的多。
索魯坐上了一張竹椅,麻衣老者抬著他和老婦人一起朝那座方底錐形塔走去。隊伍浩浩蕩蕩的在他們身後跟隨著,所有人都似乎得了眼盲症,將跟在索魯身邊的秦人視而不見。蕭孟似乎明白了穀雨說得那句話的意思,這個民族,已然名存實亡了。
新鮮出爐的王並不習慣這顫顫悠悠的竹椅,但是這時間沒人在乎他的感受。麻衣老者們的腳步非常急促,很快就走到了那座巨塔的底部。厚重的石門緊緊關閉著,門縫上貼著一張塗滿了怪異紋路,讓人眼花繚亂的符紙。麻衣老者放下了竹椅,齊齊朝著索魯伸出了右臂。
“把門打開,我的孩子。”老婦人用尖利而不容置疑的聲音催促道:“你是王,不應該懼怕那個邪惡祭司的詛咒。”
索魯走到石門之前,伸出了手去,掌心輕輕覆在那張符紙上。鮮血染紅了紙頁,很快變得如同淤泥一般糟爛。
李雲曉看見坦戈變得煞白的臉色,忍不住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坦戈張了張嘴巴,發現自己的上下牙齒一齊在打顫。“那那個祭司是個真貨。這代表了最嚴厲的詛咒,打開石門的人,會被一萬頭猛獸撕成碎片。”
“有意思。”穀雨輕笑了笑,“如果你是說你們那位被撕成碎片的末代君王,那麼這位祭司的曆史學的不錯。”
坦戈眨巴著眼睛,不太明白穀雨話裏為什麼會帶著濃濃的嘲弄意味。他畢竟是個普通的土人,在遇到秦人之前。有一個待他還算不錯的奴隸主,還有幾塊收成勉強過得去的自耕田。如果不是奴隸主們一夜之間走的精光,那麼這個時候他也許還在自耕田裏跟農作物打交道。
自從學會了秦話之後,他發現自己的人生變得大不同了。憑借著他與生俱來的語言天賦,遊走在港口的每一條販奴船甲板上。驕傲得意的看著柵欄裏的同胞,他找到了從來都不曾體會到的優越感。
從那時候起,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個老實巴交的種田人,所有的目標都在與他所接觸到的秦大人們看齊。他開始有了積蓄,開始出入風月場所,當然,綠島上出賣肉體的女人們,即使是最低賤的妓女都拒絕接待他這樣的顧客。他開始昧著自己的良心,從那些可憐的同胞們身上榨取油水。他知道,他的忠誠會有回報。
直到有一天,一位威嚴的秦大人將他帶到港口上的一個房間裏,讓他簽署了一份文件。他有了屬於自己的姓氏,他的妻兒也終於得以從簡陋的棚戶區搬遷到綠島的橡膠園附近。那裏關押著數百個身材窈窕,容貌姣好的少女。那是給北方的秦大人們準備的女人。他打發老婆去負責給那些少女打掃房間,而自己繼續在港口上做著通譯的工作。他的每一天都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