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寨裏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和姐姐的離家出走,到頭來隻是虛驚一場。奶奶本想拿幾個雞蛋給我們喊魂,卻見我們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正房裏,歡天喜地牽著一隻剛剛領回的小狗在眾多的兄弟姐妹麵前炫耀,一點都不像擔驚受怕的樣子,再說我們的挎包裏還剩一點零星的食物,根本就不是大人們想象的那樣饑寒交迫。背我們回來的牧民夫婦添油加醋地把我和姐姐出現在他家的情形形容得有如神助,在他們的敘述裏我們簡直不是因為迷路拉鐵便帶著我們去了他家,而是阿依冉巴拉神從天邊招下五色雲彩,嗖的一聲我們就降落在他家的屋頂上,還差點給他家砸了一個大的窟窿。
男牧民說,他在前一天晚上做夢的時候,家裏的祖先就告訴他,今天將有貴客來臨,一定要殺好雞做好飯,等待著他們的到來。他那滿臉長著麻子的老婆,之前我們還真的沒有看清她的臉上竟有這麼多麻子,現在土司家的正房裏既是篝火又是鬆明,既是蠟燭又是油燈,她的臉便像冬天翻耕過的苞穀地一樣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麵前,一眼望去盡是一望無際坑坑窪窪的斑點。現在她就跪在一般百姓一輩子都不可能進來一次的土司家的正房裏,幫著他的男人搭腔:“就是啊,早上我們家的院子裏,到處都有喜鵲嘰嘰喳喳地叫,一聽就知道貴客即將盈門。我們早就殺好了雞,燉好了鴨,做好了菜,煮好了飯,盼啊盼啊,終於在天黑才等到了少爺和小姐!我們全家人都高興死了,都為小姐和少爺的幸臨倍感光彩,家裏真是豬嚎馬叫貓兒跳,牛羊不願意上山了,雞鴨舍不得出圈了,就連那不懂事的小狗狗都早早跑到山上去迎接貴客了……”
他們可真是夫唱婦隨配合得天衣無縫,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我跟姐姐怎麼都想不起自己吃過什麼雞啊鴨啊菜啊什麼的,我們隻記得自己就著酸菜湯吃了兩碗苞穀飯,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至於他們說的可能是他們在想象中為我們準備好的,而我們在想象中竟然沒能吃到。實際上就連酸湯也隻是在表麵漂著幾顆可憐的油星子,哪兒像他們說的那麼豐盛美味。倒是拉鐵跑到山上來找我們的事兒一點不假,我們也確實是被它帶著才到了主人家裏。不過,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在山上的泉眼兒處祭祀山神水神,在那裏放了一些祭品,已經餓死過好幾個兄弟姐妹、又奇跡般艱苦度日至今的拉鐵才不會找到那裏來呢;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挎包不小心撕破,沿途留下可供拉鐵找到我們的線索,它才不會跟蹤到我們;又如果不是因為我和姐姐都沒有胃口,而把所有東西都拿給拉鐵吃了,它會帶我們到主人家去?所以,整件事情總的來說就是不幸的事情發生在幸運的地方,在幸運的時間點上幸運地發展著,最終也幸運地獲得了幸運的結果,我和姐姐就這樣幸運地離家出走,然後又幸運地回到了家裏。但是,你放心,我的大媽,姐姐的母親,她在這方麵絕對是個高手,這兩口子在她眼裏簡直就是在玩過家家的遊戲,隨他們吹得驚天動地,大媽都表現出一副願意讓他們繼續講下去的樣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態,告訴對方自己真的是百聽不厭,直到兩口子將這點小事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講了十七八遍,實在沒有添油加醋的料了,重複了又重複,嚼得毫無味道,不得不靜靜地坐在鬆針地毯上彼此無所事事地四目相對,這時候我的大媽仍然帶著她的兩位姑子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們,弄得人家兩口子不得不漲紅了臉尷尬地傻笑。然而就算如此,大媽還是不肯放過他們,興致勃勃地催促人家繼續講下去。我想這兩口子肯定願意找個地縫鑽進去,也不願意土司家的婦女把他們當成活寶耍,他們錯就錯在不該誇大其詞侃侃而談,而應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搞那些浮誇的東西,老老實實地將事情的經過原委詳詳細細按它本來的樣子敘述出來,這樣或許還能換得土司家的尊重。
奶奶畢竟是個善良的人,而且又是家裏重要的和事佬,好歹看不下去,便讓紮嬤留下他們吃點夜宵,並給他們打發了一點過年的禮物。兩口子感恩戴德,腦袋磕在地上砰砰作響,我想奶奶已經教會了他們以後怎麼做人。吃飯的時候他們狼吞虎咽,一點也不客氣,簡直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實在是放得開吃得爽,剛才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全部置之腦後,老打老實將桌上的飯菜洗劫一空。臨走時奶奶對他們說:“做人啊,要老實,就像吃飯,空話填不滿耳朵,大話裝不飽肚子,假話隻會招人嫌棄,以後不要這樣了。你們把孩子帶回來,土司家應當感謝你們,至於以後該怎麼跟人家說這件事就用不著我老太太教你們了吧?”兩口子一邊點頭一邊唯唯諾諾地答應,背著土司家給他們的賞賜,歡天喜地打著火把回去了。
夜裏,母親沒有和我說話,我的心裏感覺空落落的沒有一絲睡意,清醒得像白天一樣。拉鐵被姐姐拴在她的房間外麵,整個晚上都在嘶嘶鳴叫。官寨裏因為有了陌生小狗的叫聲,使得大狗們變得更加狂躁,犬吠的聲音此起彼伏,簡直要把這黑夜撕破扯碎。深夜裏我無法入睡,腦袋就像雨後的青山一般清澈明亮。我獨自在被窩裏翻滾,沒有一個姿勢可以正中我意。我感覺就連被子都在跟我作對,不是熱了就是涼了,不是薄了就是厚了,睡在哪裏都會感到不舒服。拉鐵還在聲聲叫喚,我知道它不喜歡繩子,它正繃著腦袋想要逃跑,它做了各式各樣不同的努力,可就逃脫不了繩子的束縛。牧民兩口子係繩子的功夫絕對比他們嘴上的功夫紮實,可憐的小拉鐵使盡渾身解數仍無法逃脫,隻得蹲坐在冰冷的走廊上無助地哀號。我忍受著這樣的摧殘,竟像自己被拴在廊柱上一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我在被窩裏反複思索,究竟要怎樣才能減輕我心靈深處的疼痛。官寨裏漸漸沉靜下來,隻剩夜不能寐的我聽著拉鐵發出嘶啞的呐喊。
我想起母親給我講過的“彝家天狗”、紮嬤講過的“摩梭人與狗換歲”和舅舅講過的“青蛙智鬥”的故事,我想象自己身在故事當中,和它們一起成長。舅舅說:“要照顧家庭,先要照顧馬匹;要照顧馬匹,先要照顧獵犬。”以前我什麼都沒有,但是現在有了,拉鐵就是我的夥伴,然而我的夥伴卻被拴在廊柱上失去了自由,正在痛苦地呻吟。它剛剛離開家,離開了自己的母親,雖然可憐的母親並沒有給它一個溫暖的窩,但是正如我和姐姐看到過的,它母親的日子也不好過,自己已經骨瘦嶙峋,卻還帶著三個孩子有一天沒一天地過日子,對主人不離不棄,也許哪天連自己剩下的兩個孩子,甚至連它自己都會餓死在家裏,作為一個母親它真的已經盡力了,所以我決定要好好照顧拉鐵。它已經遭受了諸多不幸,其他的幾個兄弟姐妹早已忍受不了這樣的不幸而悄然離開這個世界,唯有拉鐵還在繼續戰鬥。每當它餓了,它不去母親身上敲骨吸髓,榨幹它的每一滴血,而是自強不息盡可能到外麵尋找一些糊口的東西。小小年紀的它在森林裏轉來轉去,不放過任何可以填飽肚皮的機會,堅強地活了下來,甚至長得比在繈褓中的兩個兄弟壯實。皇天不負有心人,拉鐵幸運地遇到了我們,我們也幸運地遇到了拉鐵,它成了我們終身的夥伴和忠實的朋友,我們都應該為彼此慶幸祝福。
我決定,我突然決定,當我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我已經噌地坐了起來。我決定要去拯救拉鐵,拯救我的夥伴,我要去照顧它,既然我已經是它的主人,我就該對它負責到底。雖然我沒有向誰許諾過,但是正如舅舅所說,連一隻狗都照顧不好,我還怎配擁有馬匹?彝族人家的小夥子,如果沒有馬匹和獵狗,以後還怎麼當男子漢,怎麼去讓母親為自己感到驕傲?想到這裏,我馬上翻身起床,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床來,拖著鞋子,打開門,吧嗒吧嗒向三姐門外的走廊跑去。出門的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英雄,正在執行一個艱巨的任務,我的夥伴被怪獸困住,我要冒著生命危險前去拯救。夜色如洗,一彎新月給我掌燈,我穿過密閉的叢林,翻山過海,終於在一處澗穀裏聽到了它可憐的呻吟。我循著聲音望去,它正在懸崖峭壁上受苦,它的旁邊站著一頭可怕的怪獸,足足有兩個衣櫃那麼大,雖然怪獸目光如炬,張著血盆大口,但是已經被自己的鼾聲出賣。沒錯,它睡著了!我於是決定悄悄地爬上險峰,過了一會兒,我悄然出現在拉鐵麵前。
“拉鐵,拉鐵!”
“嗯?”
“是我。”
“誰?”
“小少爺!”
“小少爺?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救你!”
“哎呀,千萬不可,你趕緊逃吧,不要管我,這個怪獸凶狠恐怖,它會把你吃掉。”
“可是我已經決定。”
“決定什麼?”
“以後要好好照顧可憐的你!”
“啊!親愛的主人,有你這句話已經足夠!”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天哪!”
“你會跟我走嗎?”
“真是謝天謝地!”
我悄無聲息地潛入怪獸的山洞,從一個大盒子裏找到三個小盒子。我曾聽說怪獸將鑰匙藏在裏麵,而我隻有一次機會,如果開錯了其他的盒子,我將受到魔鬼的詛咒變成一根煙管,怪獸每天往煙管裏塞進蛇菰花瓣,點燃地獄之火燒起煙來,灼熱和巨臭就會穿過我的身體,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每天受盡怪獸折磨。可盡管如此,我還是要冒著生命危險勇敢前進。我朝大盒的外邊望去,借著淡淡的月光,我發現那裏已經有好幾支煙管都被燒得漆黑,簡直跟灶膛裏用過的火鉗似的。該怎麼辦?我感到一陣茫然。好在這時,我想起了舅舅說過的話:“智慧從觀察中來,智慧從思考中來。”我開始靜下心來仔細觀察,我發現大盒子裏的每一個盒子都被人摸過,因為金盒子閃著金光,輝煌燦爛;銀盒子耀著銀光,幹淨透亮;木盒子泛著木光,一塵不染;唯有套在它們外麵的大盒子沒有人動過,盒壁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我想這鑰匙應該就在大盒子下麵,因為他們隻說鑰匙在盒子裏,可並沒有說是在大盒子中的三個小盒子裏,那麼三個小盒子已經被打開過,而且打開的人都變成了煙杆,那麼最可能的就是在外麵的那個大盒子裏。我毫不猶豫地搬開了大盒子,它被分為上下兩層,上層裝著三個小盒子,下層是一個獨立的空間,裏麵果然有一個錦盒。我打開錦盒,裏麵立馬跳出一個小精靈,精靈的身上亮著熒光,她像剛剛睡醒似的揉揉眼睛,伸伸懶腰,動動胳膊,踢踢腿,從背後張開蝴蝶一般的翅膀,十分新奇地望著我:
“你是誰?”
“我是瓜別土司家的阿龍佐小少爺!”
“啊,你就是傳說中的小阿龍佐?”
“是的。”
“哦,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哦!”
“謝謝。”
“你還端著凳子跟著你的阿媽跑嗎?”
“沒有,我長大了。”
“你不跟螞蟻們玩耍了嗎?”
“不玩了,我長大了。”
“你們不是去拜年了嗎?”
“又回來了。”
“你們可真行!”
“以後會小心的。”
“是誰告訴你我在裏麵?”
“我自己。”
“感謝你釋放了我。”
“純屬意外的收獲。”
“你將獲得報酬。”
“我隻要我的夥伴。”
“你可以換成金山和銀山。”
“我隻要我的夥伴。”
“你可以取得至高無上的權柄。”
“我隻要我的夥伴。”
“你真的什麼都不要?”
“我隻要我的夥伴。”
精靈於是帶著我來到洞口,拉鐵還被束縛在柱子上,我懇求精靈拯救拉鐵。精靈用自己頭上的觸須碰了碰拉鐵,它身上的束縛便全部鬆開了,我們謝過山上的精靈,悄然逃出森林。我們翻山過海,跋山涉水,現在我正帶著拉鐵走在回家的路上,繩子離了身拉鐵也就不再叫喚,隻是安安靜靜地跟著我。整個官寨又沉靜下來,仿佛進入了睡眠的嬰兒一般。
我帶著拉鐵來到房門外,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我要不要把拉鐵帶進我們的房間。我在門口徘徊良久,遲遲不敢進屋,我怕母親會生氣:“怎麼能將小狗帶到臥室裏來呢?”脫離束縛對一條狗來說已是幸事,現在難就難在拉鐵還是一隻小狗,跟我們小孩子一樣需要大人的照顧,你看我無論走到哪裏它都形影不離地跟著,我半隻腳剛要踏進房門,它已做出躍躍欲試的樣子,我隻好退了出來,它便蹲在地上望著我。沒有母親的允許,我是絕不敢把小狗帶進臥室的。夜已經很深,我也感到疲倦,但是我仍然沒有想出安置拉鐵的辦法。我開始跟自己辯解,既然是狗那就睡在哪裏都一樣,何必非要在屋子裏呢?而且,拉鐵已經是一個很勇敢的小夥子,之前它還帶著我和姐姐滿山遍野地穿梭,足以顯示它可以自力更生。現在我把它關在門外,它也不會覺得我很過分,至少它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學會過自己本身應該過的狗的生活。
我一邊為自己解脫,一邊撫摸著拉鐵的腦袋,讓它好好睡在我們門口,等它趴在地上像是睡著了,我立即起身退到屋裏,順手將門帶上,竄到被窩裏躺下。很長的一段時間拉鐵都很安靜,我也快要睡著,可就在我即將睡去的刹那,我又聽見了拉鐵刨門的聲音。起初它隻是輕輕地刨,也不叫,也沒有其他的聲音;後來就有點過分了,它使勁地撓門,並且著急地嘶嘶鳴叫,像發脾氣一樣時不時衝著門口吼一兩聲。盡管這聲音很小,動靜也很小,可在醒著的我看來,卻是轟轟隆隆,如漫天的洪水一般鋪天蓋地而來。我生怕影響了母親,我偷偷地掀開被子朝母親望去,月光下她正安詳地睡著,這讓我的心裏寬鬆了許多。可是拉鐵這個該死的家夥,仍在用它的爪子呼啦呼啦地撓著我們的門板,不依不饒,一點也不理會它主人此時此刻的心情,這讓我忍不住生起氣來。
真是個不懂事的家夥,我在心裏咒罵。我已經將你從繩索上解救出來,你就應該學會知足,可現在卻得寸進尺,向我的忍耐發起進攻。要是因此而吵得母親睡不著覺,我決定明天就把你這隻可惡的小狗送到牧民家去,讓你跟著你的兄弟一起餓死。拉鐵越是撓門,我的決心就下得越深。我甚至已經想象到它被我牽回牧民家,像吐一口唾沫一樣把它扔到豬圈裏,讓它和它的家人一起自生自滅去。我快要無法忍受拉鐵的撓門聲了,我用被子嚴嚴實實地捂住自己的腦袋,不想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同時我也不停地祈禱,但願母親沉睡如泥,一點都聽不到外麵有什麼響動。我被自己捂得滿頭大汗,直到聽見母親起床,聽見她推開了房門的一角,拉鐵就跳了進來,我還聽見拉鐵一直對著母親搖尾巴,以至傳來了它的尾巴拍打在地板上的聲音。我悄悄地探出頭來,看見母親的黑影在櫃子裏尋找什麼東西,然後拖出一塊桌布大小的毯子放在門旁的一角,拉鐵就乖乖地躺到毯子上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啊!謝天謝地這個世界終於安靜下來。
早上,我被一陣鞭炮聲吵醒。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拉鐵還在不在我們房間裏。我直接就朝房門後頭望去,看見拉鐵正躺在一塊黑色的氈布上麵,那氈布仿佛就是專門為它定製的,不然哪有那麼適合,讓它睡得似乎比我睡在床上還舒服。此後,那裏就一直是拉鐵的窩,直到它一點點長大。雖然隻是一塊簡單的氈布,拉鐵卻表現出對它十分珍愛,那就是它的家,那塊布屬於它。
我來到廚房,母親正在和紮嬤一起指揮一場艱苦卓絕的攻堅戰。今天是土司家本族上貢禮的日子,凡是土司的親戚,無論近親遠親,都會來給土司拜年,土司家會設宴款待他們,留他們住上一宿,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才打發他們回家。每次鞭炮聲響起,都表示我們的一位親戚遠道而來。在我來到正房的途中,我已經碰見過我的兩位姑媽,她們已於昨日隨著我的大媽提前到來,我按土司家新年的規矩,給她們莊重地磕了三個頭。盡管我很熱情,也表現得很有禮貌,可兩位姑媽還是盡量避免和我說話,禮節性的招呼過後,就轉而談其他話題去了。我沒有見到卓瑪,當然我也害怕見到她,所以沒坐多久我就獨自離開了。
我來到廣場,那裏十分熱鬧,親戚家的孩子們正在一起玩耍。我的大哥對騎馬情有獨鍾,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他簡直願意整日待在馬背上,就連吃飯睡覺都在上頭,將馬匹當成衣服隨身穿著、隨時攜帶。相對於大哥,二哥就是他的跟班,或者陪襯。大哥的馬騎永遠是家裏最漂亮、最俊美的,二哥的就稍次一些;大哥的衣服是鑲有三條金邊的紫色大袍,二哥的隻是兩條金邊的藏藍色短襟;大哥的身後永遠跟著三四個家奴,二哥就隻有一個。所以如此種種的比較起來,自然會顯出兩兄弟的不一樣,當然大哥將來會繼承土司家的職位,二哥會成為總管,他們在外人眼中都是龍虎兄弟,非比尋常。大哥個性張揚,喜歡熱鬧,哪裏有人群圍在一起,他便招呼著小廝跳了進去;二哥卻文靜安詳,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總是沉默寡言,每次想說什麼都會深思熟慮一番,生怕講錯一個字便會招致他人笑柄。大哥除了在爺爺麵前老老實實,其他的人全然不放在眼裏,甚至包括我們的父親。當然,不得不提的還有他的老師劉教頭,大哥絕對聽從劉教頭的任何指揮,而且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二哥卻對所有人都小聲說話,就像生怕自己的聲音稍大一些,你就會像被驚的嬰兒一般沒有來頭地哭泣,他會小心嗬護你,把你捧在手裏頭,讓你感覺自己確實不錯,如此受人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