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0章(2 / 2)

“瘋了,瘋了!”姚誌海罵累了,坐在他身邊抽葉子煙。

直到第二天中午,呂秉林他們回來了,他踉踉蹌蹌站起來張望,看見魏二寡婦被綁著押了過來,才轉身朝山下跑,跑到殯儀館門口,一頭栽倒在地。

他昏迷期間,老首長來看了他一眼,就回省城去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才醒來,第一句便問:“魏二寡婦怎麼樣了?”

姚誌海氣得又大罵了一頓,王文麗守護了他一夜,得來的是這麼一句話,氣得扭頭就走。

二娘就安葬在亂墳崗,農場給立了一個碑,碑上隻寫著“顯妣楊豆花之墓”,旁邊安葬著羅大娘,也立了一個碑,上麵寫著“顯妣羅珍芳之墓”。

上級對於這次事件的定性為陳恒山等原國民黨軍警憲特企圖發動反革命暴亂,當然在地委的英明領導下,一舉粉碎了這次蓄謀已久的暴亂,至於粉碎的過程,主要集中在九龍山戰役。

不久,開始表彰這次平叛的英雄,有坐鎮在兩溪口農場指揮的地委領導、公安處處長,在前線指揮戰鬥的公安處副處長,縣公安局副隊長周光林、農場的呂秉林和吳龍喜、蘇濤,就是沒有宋明遠。當然宋明遠也沒有資格參加這個表彰會。英雄事跡報告會說,廣大指戰員如何如何英勇,冒著槍林彈雨,與殘匪激戰三個小時,一舉全殲殘匪,活捉國民黨潛伏特務化名為魏二寡婦的孫筱筱。

“屁!”吳龍喜對宋明遠說。

“屁!”呂秉林對宋明遠說,“當時,楊菲菲上去喊一聲哥,劉立信就自殺了。其他人也是就束手就擒了。”

宋明遠笑笑,把呂秉林拉到一旁,要他想盡千方百計救救孫筱筱,隻要不判死刑就行。

呂秉林問:“你就那麼在乎孫筱筱?王文麗、楊雨荷咋就不行呢?”

宋明遠低聲說:“她是紅軍的後代……她是姚瘋子的親生女兒。”

“啊?!”

“暫時別告訴他們,你瞧嫂子那身板……”

呂秉林扭頭就跑,坐上吉普車直奔省城。

四月,三百畝早玉米抽穗了,包穀娃娃頂著粉紅的帽子在陽光中安靜得像熟睡的嬰兒,陣陣春風像一首首搖籃曲,拂過玉米地,遺留下一片夢囈般的呢喃。饑荒終於可以挺過去了,往日人來人去的亂葬崗一下子又回到了荒涼。

宋明遠依然是以工代幹,隻是更加沉默寡言了,偶爾幫幫畫家周章雲侍弄那塊地。據說孫筱筱關押在地區,他扭著呂秉林帶他去探視,兩人去了兩次,都沒見著。呂秉林說,老首長正在呼籲,叫他放心。怎麼能放下心來呢?老首長隻是呼籲,他又不能直接幹預。

秋收過後,農場有了一定的糧食儲備,日子似乎又恢複了******發動之前的平靜。不管上級來了什麼文件,宣傳歸宣傳,但執行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連吳道勇在不同場合都說:“我們實際上就是一群農民,農民嘛,講究就是個時令季節,正所謂‘清明前後,種瓜點豆’。你硬要春節前後,種瓜點豆,那你就得餓肚子。”

大家心領神會,別再折騰了,別再搞什麼神馬浮雲一般的高產,按部就班,墨守成規,大家就不會餓肚子。當然,呂秉林知道這樣做對於他來講存在政治風險,好在農場與地方關聯不大,又山高皇帝遠,隻要把上級派來檢查的人忽悠住,一時半會還不至於有事兒。不過反過來一想,大不了像姚誌海一樣不幹了,享受正團級待遇,吃點資曆飯,悠哉樂哉,有何不可?

1960年早春,上級終於聽到一些反映,派出了一個工作組進駐農場,開展整風運動。為期一個月整風運動之後,呂秉林、吳道勇被定為“有右傾傾向”,但認錯態度端正且積極,保留職務,以觀後效。

這時候,偉大領袖毛主席針對糧食緊張的問題作出批示,要求全國一切公社推行“用植物秸、杆、根、葉大製澱粉”。

“右派就右派吧,隻要我們的幹部、就業人員和犯人不至於用植物秸、杆、根、葉大製澱粉。”呂秉林笑笑說。

“這就對了嘛。”姚誌海正在給教場梁那棵青杠樹施肥,“你瞧,再過二十年,這棵青杠樹一定能長成參天大樹。”

“就怕我們等不了那麼久囉。”吳道勇意味深長地說。

“也許吧,但是它一定會長大。”姚誌海遙望著北方的天空,堅定地說。

呂秉林和吳道勇對視一眼,會意地笑笑。

宋明遠跑了過來,大叫:“孫筱筱的判決終於下來了,是無期徒刑!”

姚誌海劈頭蓋腦就是一頓罵:“瞧你那熊樣?這天下的好姑娘多得是,你小子咋就一根筋呢?”

宋明遠一陣憨笑。

呂秉林笑著意味深長地說:“老姚,你應該是看看孫筱筱,她是個好姑娘。”

這時,吳桂芳提著個包裹急匆匆走了過來,老遠就喊:“老姚,快,我們去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