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二寡婦冷笑,以命令的口吻說:“給我解開!”
劉立信有些被她弄得有些迷糊,結結巴巴地問:“你究竟是誰?”
“愛我的,我致以歎息;恨我的,我報以微笑。”魏二寡婦突然說,“不對,你把拜倫的詩背錯了,應該是這樣的,恨我的,我致以歎息;愛我的,我報以微笑。看來我得再好好讀八遍。”
劉立信大驚,她就是他的上線,是他的長官,特別是最後一句,“看來我得再好好讀八遍”,這句話是潛伏之後第八年,也就是今年使用的暗語,如果兩年沒見麵就說“看來我得再好好讀兩遍”,十年沒見麵就說“看來我得再好好讀十遍”。
劉立信連忙立正:“長官。”
“你,過來。”魏二寡婦朝宋明遠招手。
宋明遠麵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我就是孫筱筱,不是魏二寡婦。”
“哦……”宋明遠表情有些失落,有些木然,似乎在躲避她的目光。
孫筱筱心裏一熱,掀起一陣波瀾,但她努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繼續低聲說:“她是我媽,親媽……”
宋明遠瞠目結舌:“你……你你……”
“別告訴她,也別告訴……我爸。”孫筱筱眼圈紅了,咬咬牙,“你送她回去吧。”
孫筱筱深深呼吸,極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轉身對幾個人說:“我以軍統西南局第九特別行動小組組長的名義最後一次下令,你們願意跟宋明遠回去的,就留下來,願意回家的,我帶你們去挖路費。”
幾個人麵麵相視,繼而都搖搖頭。
孫筱筱轉身就走,其他幾個人連忙跟了上去。
等孫筱筱他們走遠了,宋明遠才解開吳桂芳。
吳桂芳指指他,不知說什麼好,一個勁兒搖頭,長籲短歎。
“嫂子,他們隻是想回家。”宋明遠仰麵望著天空,喃喃地說,“我也想回家……”
吳桂芳黯然。
一路上宋明遠收攏那四個傷員,相互攙扶著,慢慢走。
旁晚時分,農場和地方組成的增援人員趕到,還有兩個排的公安部隊戰士。
“其他人呢?”
“他們押著魏二寡婦,跑了。”宋明遠搶先說。
吳桂芳嘴唇動了動,沒說什麼。
帶隊的地委公安處副處長狐疑地盯著他,問:“怎麼救出她的?”
宋明遠正要開口,副處長指著吳桂芳,又補充一句:“你說。”
宋明遠搶先說:“嫂子當時昏迷了,她能說清楚麼?”
吳桂芳隻好點點頭。
宋明遠接著說:“兩溪口的大土匪‘三黑棒’在九龍山埋藏了一些財寶,魏二寡婦不是‘三黑棒’小老婆嗎?知道財寶的下落。你瞧嫂子病怏怏的,走不快,一路被我打傷了四個。劉立信急了,找我談判,放了嫂子,要我不跟著他們。”
“你不是說當時她昏迷了嗎?”
“是呀,當時嫂子就是昏迷的。”宋明遠奇怪地看看他。
“好了好了……”呂秉林忙解圍,“楊醫生,給吳桂芳同誌檢查一下。”
楊雨荷連忙把吳桂芳扶了過去,宋明遠要跟過去。
“你,站住!”副處長叫住他。
宋明遠很不滿意他的口氣,很不情願轉身,傲慢地看著他。
“你啥態度?你一個就業人員……”副處長不高興了。
宋明遠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就業人員怎麼了?就業人員就不是人?就業人員也是毛主席的百姓!你有本事自己去追,我沒工夫跟你磨唧。”
“你!”副處長氣得臉發白,下令,“來人,綁起來!”
呂秉林喝道:“慢!”
“呂秉林,你是不是也要反了?”副處長質問。
呂秉林冷笑一聲:“我反?我****?還是反毛主席?老子告訴你,你還沒有資格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他說完,轉身責備道:“老宋,你啥態度?”
宋明遠氣咻咻地說:“我啥態度?我二娘還沒有入土為安,她一個紅軍戰士,就這麼個下場?”
呂秉林走到他麵前,誠懇地說:“我知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向組織反映,老首長還在呢。但是現在,這裏的情況你最熟悉,總不能讓這些敵特份子跑了吧?”
宋明遠沉思了一下說:“我不去,但是我給你出個主意,把楊菲菲叫來,讓她去說服劉立信。”
呂秉林點點頭,與副處長商議了一下,然後說:“老宋,你回去吧,這裏交給我們了。”
宋明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呂秉林把他拉到一旁,看著他。
宋明遠這才吞吞吐吐地說:“請你盡量確保魏二寡婦的安全,拜托了。”
宋明遠回到四大隊,一個人呆在屋後的山包上坐著,盯著那條山間小道。任憑姚誌海和吳桂芳怎麼勸,他就是不吃不喝,也不說話,一動不動地坐著,也不去殯儀館看他二娘,像釘子一般釘在那裏。姚誌海發火了,亂罵一通,可他好像沒有聽見一般,癡癡傻傻地盯著那條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