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季舒宇感覺有些不對勁。頓時從自己的心事裏回過神來,腳下的步子同時在一扇教室門前停了下來。
學校裏老式樓內的格局其實都差不多,尤其上下樓之間的差距就更加小了,幾乎就是樓上什麼格局,樓下也同樣是什麼格局。
他上樓後走的方向下,就是他剛才在一樓跑過來的走廊。
那段走廊他隻花了十幾秒鍾就跑完了,同理,他往回走同樣的距離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而眼下,他顯然已經走了超過五分鍾。
如果,他的剛才在樓下跑步速度沒有到達一秒鍾百米的速度,那麼他這樣走早該走到二樓的中間了。
可是,很顯然,剛才從他經過的地方都隻是一間間教室的門,並沒有作為大樓中間標誌的一幅巨型畫像以及大樓中間的大樓梯。
五分鍾和十幾秒的差距,未免有些巨大。
季舒宇低著頭看著腳下在暗色中漆黑如墨的走廊,然後麵沉入水的抬頭,看向他的左側。
不容錯認的,這是他高一時候的化學實驗室。
同樣半開的門,眼下卻沒有了半分剛才的親切感,仿佛是夜裏張開嘴向他嘲笑的鬼臉。
剛才,他已經路過了這裏,而筆直往前走得他,卻又繞回到了這裏。
季舒宇沉思片刻,很冷靜的轉身往後走。
走廊內被黑色籠罩著,哪怕透過教室天窗裏露出的黯淡月色,還是有些鬼影幢幢的看不清楚太過遠的地方。
走了不遠,季舒宇又停了下來。他又看到了那間半開著門的化學實驗室,這次,是在他右手邊。
至此,季舒宇忍不住歎了口氣,認命的承認自己應該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鬼打牆。
鬼打牆隻是幻覺吧?想到這裏,季舒宇不免又想起了那個無良記者,口口聲聲說什麼他有破除幻覺的體質——胡吹的吧?看,眼下他根本就沒看破什麼幻覺。
但總得想法子出去啊!總不能就這樣被困在這裏了。
心裏咒罵著信口開河的梁小築,季舒宇看了眼邊上的牆,然後把手放在牆上閉起了眼。“希望有效果。”他暗自祈禱。
就這樣手扶著牆慢慢地走了一段,計算著腳下走過的距離,雙手交替著向前摸索著,絲毫不敢兩隻手同時放開牆麵。
就這樣估計走出了兩百多步,而手上的牆卻依舊還在,沒有意想中碰到樓梯拐角的落空。季舒宇心下一沉。
在張開眼,毫不意外的再度看到那扇半開的教室門。
頹敗的季舒宇伸手摸了下臉,這鬼打牆到底是什麼原理啊?不是幻覺,莫非真的是什麼空間折疊?
人類到現在都還沒摸清楚的空間問題,莫非已經被妖魔鬼怪給吃得透了?敢情好,空間課題的物理學家全都聘請一些善於製造鬼打牆的魂魄來做助理好了,估計沒幾年就能研究出如何利用霍金德《時空簡史》裏所稱為的蟲洞原理。那麼人類的宇宙穿梭夢想就能大大的提前了。
不過,即使這個想法是非常好的,前提是他能夠同製造這個鬼打牆的東西溝通一下,當然,如果能順便讓那個東西放他走出去就更加好了。
季舒宇摸出手機來看了看,顯示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多了,不過順便他也毫無意外地發現手機雖然有時間顯示,卻沒有絲毫的信號。
估計現在的好兄弟們隨著科技發展有了先進的意識,知道這種情況下麵除了不讓人走出去,還要屏蔽掉信號,以免讓人求救。這樣才能更容易地把人隔絕掉,然後逼瘋,順便讓精神衛生中心的鋪位不要那麼空閑。
苦中作樂的向著無厘頭的心思,季舒宇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那間半開著門的教室上。
既然它一直開著,而怎麼走都會走到這間教室門邊,那麼他不妨如某物所想,進去看看吧。
歎著氣,走進了門,季舒宇首先掃了眼整個教室。與所有的化學實驗室一樣,兩排黑色桌麵的大桌子前按著一個個並不妨礙視線的架子,其上基本都是擺著瓶瓶罐罐,桌子和桌子之間還有一個水鬥。
同一年前沒有多大區別,他借著月光打量了一番正這樣想著,背後卻傳來“碰”的一聲,讓他一下子呆住了。
季舒宇驚訝的轉頭望著無風卻自動關上的前門,有些無語。看來那個東西很想把他關在這裏。他好玩的回頭打開門,試著走出去,結果一步跨出去,還是回到了教室裏麵。
非常好,這就是所謂的“空間門”!季舒宇恨得牙癢癢的,忍不住抬腳狠狠地踹了兩腳可憐的木門。
眼下怎麼辦?季舒宇有些擔心地想起了一起進來的勵音琦和千鳥。如果她們兩個也碰到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辦?千鳥也就算了,按照她那種氣勢,估計連鬼看到她都怕。但是小琦怎麼辦呢,剛才出來時候就有些不對了,又走到這棟奇怪的大樓裏麵來,遇上什麼事情實在不好說。眼下隻希望,千鳥和她在一起,然後快點出去。
要被困的話,隻困他一個吧!他忍不住心下暗暗的祈禱起來。
窗外的月色非常的好,到了這有著寬闊大窗戶的教室裏麵,似乎尤其明顯。玻璃窗外透進來銀白色的光,在那些架子上的玻璃器皿反射下,顯得優雅而神秘。
季舒宇走到窗邊看了看已上中天的月亮,又低頭看了看仿佛近在咫尺的地麵,不信邪的季舒宇性子中執拗的部分又冒了出來。
跳下去?雖然這兩樓比起住宅小區裏的高了些,但昨天掛在三樓也嚐試過了。如果先掛在窗口,再跳下去,也不過兩米的高度。好像很安全啊!
他想了又想,覺得可操作性還是很高的。
於是不怕死的季舒宇決定想做就做,直接跳跳看,伸手就推開了木製的窗戶。嚐試著一條左腿掛出去,確認了一下,沒有看到自己的腿從窗戶裏又探進來的詭異場麵,於是信心大增的他直接坐上窗框,正想往下探下去——
“同學,你在幹什麼?”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被驚到的季舒宇險些就直接一個倒栽蔥摔了下去,一身冷汗的穩住身形,先慶幸自己不用實行兩樓高度就被摔死的創舉,然後才驚覺不對的轉頭。
隻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挺拔的站在剛才他進來的那扇門口。
站在月光陰影中的身影,看到季舒宇的麵容時候,似乎頓了頓,然後才慢慢的走了過來,邊走邊說道,“原來是你。如果覺得我布置的作業太過艱澀,也不必想出這種法子來逃避吧?”
看著那人慢慢走近窗邊,季舒宇的神色也愈來愈驚訝,月光很清晰的照出了一張恍若雕塑的沉冷麵孔,銀絲邊的眼鏡在月光下更增添了幾分森然,讓那張麵孔看起來比平日還多了幾分詭譎。
真是符合他的外號啊!哪怕在這種情況下,季舒宇心底還是忍不住冒出針麼一句話來。冷麵僵屍,名副其實!
“江老師,晚上好呐。”季舒宇皮笑肉不笑的揮手打招呼,決心無視這位古怪化學老師貌似挑釁的言辭。
不過顯然江老師沒準備放過他,幾不可見的挑下眉,他說道,“跳樓並不是一種好看的死法。個人比較讚同開煤氣自殺或者服藥,起碼那兩種死了之後看起來比較好看些。”
季舒宇額頭青筋抽了抽,完全沒想到過如此經典的語言會從這個冷冰冰的老師嘴裏吐出來,而且他的神色居然還那麼認真!
“謝謝,下次我會注意的,感謝‘江老師’的提點!”季舒宇嘴角抽動著回答,說話間,已經從窗框上翻身下來,站到了教室裏。
“嗯。”江老師在季舒宇沒好氣的眼神下,居然還點了點頭。
可能腳踏實地的關係,季舒宇這才覺得不對,這個江老師是怎麼進來的?而且,剛才他在兩樓走來走去,顯然沒有其他的人在,那麼——他的目光落在了江老師身上那件白大褂上,忍不住思索,白色的?
“江老師,剛才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江老師的聲音依舊冷冷的沒有波動,“那麼你呢?那麼晚來這裏做什麼?”
“我?”季舒宇被反問得一愣,“我,我是和同學一起來的……”對了,現在他應該能下樓了吧?勵音琦和千鳥呢?
剛剛想到這裏,他外套口袋裏剛才沒有半點信號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千鳥的,“喂?千鳥!你那邊還好嗎?”
“混帳季舒宇!你剛才到什麼地方去了?電話都打不通!”千鳥的抱怨馬上從電話那頭響了起來。
“我就在兩樓。”說到這個,季舒宇懷疑千鳥會不會信。
卻沒想到千鳥那頭隻是沉默了一下,接著語調馬上變得嚴肅起來,“你快點下來,我現在和音音在一起。一樓107教室。”
季舒宇心下一震,緊張的問,“小琦怎麼了?”不會吧?早知道他就不和她們分開來了。
千鳥的聲音有些不確定起來,“我也不知道,也許她隻是睡著了。剛才我沒跟上她,好不容易挨教室找,才看到倒在107的音音,又叫不醒她……你快點來吧,先把她抱回寢室去。”
聽說可能隻是睡著了,季舒宇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好,我馬上下來。”
“好。”
季舒宇掛上電話,馬上意識到身邊還有人,抬頭看向身側,卻悚然發現身邊早就空無一人了。
冷麵僵屍什麼時候走開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兩人近在咫尺,居然沒有驚動他!
隻覺得背後發涼的季舒宇,隻得苦笑。
當季舒宇推開教室門,正常的走到了走廊上,習慣了黑暗的眼睛居然很輕而易舉的看到了距離教室門幾米外的樓梯時候,忍不住這樣想著。
這個學校裏妖孽的東西太多了!
還有,冷麵僵屍莫非真的人如其綽號,是一個僵屍嗎?往樓下衝的季舒宇腦袋裏麵,忍不住掛起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且,剛才那白色的影子……還有出現在這裏的巧合!
季舒宇心裏的那個問號,慢慢的擴大起來。
而就在季舒宇走開之後,那位穿著白大褂的冷麵老師,卻從教室前那個不起眼的儲藏室小門裏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樣東西。
圓形的木製容器,卻在月色下發出潤澤質感的光芒。
這顯然並非實驗室裏會有的東西。
而這個男人卻難得的在那張極少有神色的麵容上泛起了幾分慎重,他顯然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果然在這裏。”他喃喃的自語。“但最開始,不是在這裏吧?”
“誰把這裏麵原來放著的東西帶到學校裏來了?”
“‘它’又是什麼?”
“而且……居然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位古怪的化學老師冷冷喃喃的念著一個個的問題。
“會想到不讓無關的人接近而造出環形空間,會想到要逃……無論如何,都該有了很高深的道行吧?可是……這氣息……”
他住了嘴,然後從口袋裏摸出一隻手機,撥通後,對著電話那頭等待回音的人說道,“我是江哲源,找到了……一個殼子。”
一大早,聽到熟悉的鬧鍾鈴聲,勵音琦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卻看到麵前有一張放大的麵孔,一驚之下馬上清醒了過來。
“啊!”被生生嚇到的勵音琦習慣性的扯開嗓子尖叫了一聲,又陡然如同被從中間掐住似的斷了,撫著胸忍不住抱怨,“千鳥,一大清早你別嚇我啊!”
而站在勵音琦床邊的千鳥,直起身子退了一步後,先是鬆了口氣的開口,“醒過來就好,我還擔心你和上次一樣要睡到快中午呢!”
拍著胸口的勵音琦感覺手感有些不對,低頭一看發覺自己被子下麵居然還整齊的穿著校服。愣了愣之後然後腦袋裏的記憶回籠了不少,忍不住掩麵呻吟道,“我的天!昨天下午我就在學生會睡過去了?”不會吧?昨天覺得累,問季舒宇借肩膀靠一下,然後他說……呃,好像那不是最重要的,依稀還記得睡夢裏聽到他和千鳥的對話,千鳥問,你是不是喜歡她?然後他回答是——是又怎麼樣?——
轟然一下,勵音琦的臉漲得通紅。飛快地抬頭看了看千鳥,臉上的熱意更甚了——哦!老天!她接下來該怎麼麵對季舒宇!
正嚴肅的研究勵音琦有沒有什麼夢遊後遺症的千鳥,見她這副樣子,也是一怔,“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