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四十五、回首闌珊(1 / 2)

我一直知道,我是美麗的,可我從未意識到,自己如此美麗。我的美,從未給我任何好處,我以為。

可是,不是呢。我端坐在鏡前,看著宮女前前後後為我忙碌奔波,還有理王,理王不顧宮中森嚴的規矩,站在我的身後,用他與生俱來的祥和目光鼓勵著我。從今日起,我們就會是比翼雙fei的情侶麼?隻羨鴛鴦不羨仙,我的良人,他救我於水火之中,他是為了我才悍然動手呢。

妝成,最後看一眼鏡中端莊的美人,接過理王為我準備好的一卷黃帛,我們相對無言。這就是所謂的先皇遺詔,不過薄薄一卷,握在手中並沒有什麼感覺。

讓我意外的是,皇後已經殉了先皇而去,他們,我的心中有著莫名的遺憾,他們真是生死相隨呢。可誰又知道,皇後不是讓某人逼死的?納蘭家的女兒,本不該如此多情。但我不想懷疑我的情人,即使是他做的,也是為了我好,他說的。

所以,到如今唯有我,作為皇帝的寵妃,帝國唯一繼承人的生母,才有資格拿出遺詔,也唯有我拿出遺詔,才能讓滿朝文武掩耳盜鈴的信服,這真是那個莫名其妙生病,又莫名其妙死去的先皇的遺詔。

我緩緩起身,第一次來到大殿之上。

這在傳說中至高無上的權力的殿堂,我從未敢夢想進入。一個偏妃,本沒有資格哪怕在這裏站上一刻,那就是殺頭的死罪啊。

但就在今天,我,一個身世不明的女人,在群臣匍匐的目光下,登上那自古隻有帝王才能登上的最高處。命運,把我推上了這奇怪之極的高處,而我的未來,是好是壞?或許隻在我的一念之間。

我並沒有見過什麼世麵,更從沒有直麵過這麼多的人,烏壓壓跪在地上,看不清長相的一大群人,穿金帶紫的一大群人。他們如此謙恭,如此卑微,如此的,像一群我一腳就可以踩死的螞蟻。

可我的心裏滿是懼怕,我曉得,他們叩拜的不是我。我隻要有一絲差池,他們的怒吼和吐沫就可以把我毀滅。

理王宣布了皇上的死訊,從此,他就成了先皇。陰森宗廟裏的一副畫像,一副牌位,受著香火供奉的一位神靈,高高在上的保護他的子孫千秋萬代永享皇位的列祖列宗中的一位。

我懷裏還抱著光明皇兒,俯視著下跪的三公九卿,他們是帝國的棟梁,是滿腹詩書的飽學之士,是名勒大名曹的千古英雄,他們是位高權重的高官,卻對著我們孤兒寡母行禮如儀,誠惶誠恐,這,就是權力的魔力麼?我看著手中弱小的孩兒,他們,是在誠心跪拜你麼?我的孩子?

在眾人中,我看到了兄長,他焦急的眼裏有著真正的恐懼,是為了我麼,哥哥?

有內監過來索要先皇遺詔以便宣讀,我順手把光明皇兒遞給了他抱,理王困惑的目光看向我,我衝他微微一笑,他似了然在胸,也回我一笑。

深深吸一口氣,緩緩拿出那份遺詔,我在眾臣的驚愕的目光中,用我最響亮的聲音宣讀:“朕百年,以皇二子光明繼大位,鎮國大元帥賈無忌輔之,欽此。”多好笑嗬,此時此刻,我才第一次知道我夫君的名諱――宗熠陽,從他的遺詔裏。

理王箭步向我衝來,我幾乎聽到他說出“偽詔!”,然後喝命武士講我拿下。

可是,他晚了。

我靜靜在大殿的通天火燭前,點燃了那份遺詔:“上通九天,下達幽冥,敬告天地!”

兄長的眼中閃過狂喜,帶領著百官三跪九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理王,沉默良久,終於也上前跪下,他不發一聲,因為,這裏,再不會有他的聲音。

理王,也許他才該是最有資格做皇帝的人。他失敗了,敗的如此落魄,如此淒涼,敗在我一個婦人之手。

他落寞而去,無人挽留更無人阻擋。可他,依然是那樣清高瀟灑,卓然不塵,他有著真正帝王的風度。我甚至在心中後悔,他才配坐上龍椅。我明白了我夫君昔日的焦慮和痛苦,如此出色的兄弟,他即使殺了他,也不過是承認自己的失敗。

我不知道,我幹的是否正確,可是,我寧願相信兄長,也不願相信已經背叛了我一次的情人,何況,他流著和我丈夫一樣的血,還有一個要置我於死地的母親。畢竟,兄長要自己登上皇位,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這其中,誰又能保證,我的光明皇兒不會一飛衝天?

理王,你負我在先,我不過是要保住自己和孩兒的性命。你今日可以做個假遺詔讓我的孩子登基,他日焉知你不會逼著我孩兒禪讓於你。帝位,本不就是你的夢想麼?

理王,再沒有人理會於他,兄長當仁不讓的站立上殿,威嚴的宣布,或者說恭敬的請示,我作為太後垂簾聽政。

這是本朝慣例,我並不置可否,我望向兄長,不知他可能把握我用性命換來的機會。兄長回望我的眼神竟是如此穩健清晰,我頓時明白,原來兄長手中的軍隊,才是左右權力的唯一籌碼。如果沒有我的幫助,也許他就會悍然動手。而我的幫助,不過是換來了我和孩子的一時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