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稍定,看那床鋪也還幹淨,草草擦了把臉準備躺下,和衣輾轉,思索了大半夜,也不知到底自己哪裏做錯、做漏,惹下這潑天大禍,更是想不好以後如何應對,真是心焦的很。
結果朦朦朧朧折騰了一夜,早早起來,屋裏沒有鏡子,把頭發梳了梳,越性編成辮子,倒還爽快。呆坐著等了許久,昨日那獄卒又來送飯菜。不過是一碗白粥,一碟小菜,餓了一天,我也顧不得計較那老婆子幹淨與否,捧起來就大口吃下。
那獄卒笑笑:“這就餓了?”還問要不再添點,我聽出她語氣裏的輕視,有些著惱,別著頭不理她。她也不與我多說,收了東西自管走了。這時我才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落到這步田地,何苦與她生這份閑氣?屋裏並沒有火爐,我冷得厲害,隻好又上chuang進被子捂著。
沒承想一會兒那獄卒又來了,說要提我去審問。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隻在嘴角掛著一絲冷笑,讓我更加難受。不能說什麼,收拾下就跟著她出去。
審我的人竟是德貴妃。
她衝我把頭點了兩下,算是打過了招呼,又讓人給我看了座。我見四麵都站著人,一旁還放著刑具,大約這就是公堂了。
德貴妃清了清喉嚨,問道:“賈氏,你可知罪?”
我搖頭:“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德貴妃道:“有人出首檢舉你使用邪術迷惑皇上,幹預朝政,皆有人證、物證,你如何抵賴得了?”
我茫然看了看她:“我入宮就是嬪,自然是伺候皇上的,何談迷惑?再者,我身居深宮,如何能左右朝政,就是我有這心思,皇上也是斷然不肯的,說到邪術,我家世還清白,母親也是納蘭女兒,又是哪裏去學得邪術?”
德貴妃頓了頓,我見她身後的珠簾一陣晃動,顯然那是有人在聽了,簾後的人也不出來,德貴妃又道:“既如此說,你就是不認罪了?”
我點頭:“臣妾無罪。”
德貴妃道:“取物證來。”
就有人上來用盤子托著一個物事,離我十步遠的地方站立,德貴妃道:“你看看,這可是你的東西?”
我抬頭一看,從臉到脖子根都紅了,低聲道:“是我的。”
德貴妃怒道:“如此****東西,你居然帶入深宮,還不是迷惑皇上,是何居心?”
我急得哭了,跪倒在地:“求娘娘問皇上就知道了!”
德貴妃大怒:“這叫什麼話,你做這下作事引誘皇上,還敢叫人去問?”
我隻磕頭:“娘娘,這東西實不是我的,好歹去問問皇上就清楚了。”
德貴妃的臉也有些紅,卻說道:“把話說清楚就是,你還有什麼臉麵提皇上?”
我忍恥道:“這是皇上送我的。”
德貴妃半響無聲,簾後傳來陣陣細語,聽不清楚,她道:“你也太大膽了,打量我不敢去問皇上麼?”
我自不敢答言。
德貴妃卻又不說了,又讓人拿了塊漆黑的物事上來,問我,可認得這是什麼。
我看著眼熟,卻是怎麼也想不起。德貴妃道:“這也是從你那裏尋出來的。阿芙蓉吃了就戒不掉,可不是你用他製住了皇上?”
我渾身冷汗直流,如墜冰窖,勉強答道:“臣妾根本不認識這東西,如何說得上使用?”
德貴妃再三逼問,我隻咬緊了牙關不認,她倒也不用刑,隻讓人傳人犯上堂。
上來的竟是趙美人!平日裏情同姐妹的人,竟是出首檢舉我的人麼?我隻覺眼前一片漆黑,我命休矣!
趙美人麵色蒼白,神情卻很鎮定,看她穿戴整齊,應該也沒受什麼折磨,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向德貴妃跪下,行禮如儀。
德貴妃問她:“趙美人,你素與賈氏交往甚密,為何這次卻出首檢舉?”
趙美人叩首答道:“以前奴婢糊塗,人微言輕,在宮中常受小人排擠,為能有容身之所,看賈氏家世顯赫,得皇上恩寵,又對我多方籠絡,故而兩人交好。
誰想到她出身名門,沒有半點賢惠淑良的門風,竟用惡毒手段控製了皇上,奴婢發現後苦勸不得,萬萬不敢偏護,隻好出首檢舉,望她回頭是岸。”
德貴妃又問我:“賈氏,趙美人說得可是實情?”
我身子發軟,匍匐在地,泣不成聲,勉強答道:“與趙美人交好是實,都是伺候皇上的人,有什麼也不好自用,多少都與姐妹分享,不過也是宮中寂寞,得她陪伴交往多些。說到惡毒手段,實在不知道趙美人說得是什麼,不敢自承。”
德貴妃問趙美人:“你說,惡毒手段是什麼?”
趙美人不敢看我,眼睛盯著地道:“阿芙蓉。她用阿芙蓉做了香袋,掛在床上,迷惑皇上。”
整個大堂都響起一片嗡嗡聲,德貴妃的神情倒沒什麼變化,想來是早知道了,她看著我:“賈氏,你可還有話說?”
我恨恨盯著趙美人答道:“我入宮前從未聽過阿芙蓉之說。入宮後也是趙美人對我提起了這東西,到底也沒見過是何等模樣。我久居深宮,如何弄得到這南蠻巫藥?實在是笑話了。再說,我就是能得到,要是將阿芙蓉掛在床上,不要說皇上,就是我自己、我的孩兒,都要受害,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我已有了皇兒,何苦還要為了恩寵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我到底也曾是個貴妃,宮中多少人伺候,每日進出內室的人也不少於數十,交好的姐妹也不止趙美人一個,每日也有人來玩耍,我公然懸掛,哪裏還用趙美人出首檢舉?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斷然是有人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