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財見我喜歡,就攛掇我穿上試試,就不肯好生放起來,雙手捧著,在我身後打轉。看著他小心殷勤的樣子,實在不忍傷他一片誠意,剛要鬆口,冷眼瞟見趙美人娟秀又蒼老的容顏,斷然喝道:“死奴才!這衣服上明明繡著鳳凰,你這是存心害我不成?”讓人把旺財拉下去打。
旺財嚇得坐地上就哭了,手裏還死抓著那件鳳衣不放手,模樣滑稽地很,卻沒人敢笑,大夥兒都跪下了。趙美人上前勸說:“娘娘,他還是個孩子,能懂什麼事,不過一時看了好東西,都巴巴的要孝敬您,看他一片誠意,就饒了他罷。”
我咬牙道:“不成。我剛協理六宮,他就這麼不規矩,以後要是仗著我的名頭到處招搖,可還了得?”
趙美人眼神裏略過一絲鄙夷,馬上別過臉,對清河公主道:“看貴妃娘娘生氣了要打旺財呢。”
旺財平日很照顧她們,清河公主又是可愛,原本就哭喪著臉,隻是被趙美人拉著,一聽如此說,就跑過來拉著我的手,拖長了聲音道:“好娘~娘~,饒了旺財吧,他不是故意的~,您打壞了他,誰給我做馬馬騎~~”
我撲哧一笑:“這孩子。”也就揭過不提。
旺財見我不追究,趕緊自個兒躲了出去。寶珠對這些是不大在行的,東西實在也太多,除了這些珠寶,還另有人參、燕窩、雪蓮各類補品,自然也少不了那些做成了的參茸養生丸、珍珠養顏膏等,我在家時看大娘也有些,好容易得了,都密密的收藏好,等閑都不拿出來。在宮裏,趙美人說,這些成藥各宮的娘娘都是不用的,賞人而已。我看這些也都是大箱子裝的,不免暗暗搖頭。寶珠又說,這不過是些輕便的,不拘貴賤,先拿進來過目,後麵還有很多大件物品,怕是折騰著倒弄壞了,都擱院子裏呢。
我衝趙美人一笑:“這倒也新鮮。我剛進宮時,就想宮裏這幾千幾萬重房子,如何住得了這些人,如今看來,怕是這年年擺放東西也不夠。既是交到咱們手裏了,不如也去看看。”
趙美人上前攙了我:“娘娘留神台階。這往年很多東西太後哪裏來得及看?不過是微過一過目,就讓存在倉庫裏,有閑的時候再說,到底也是沒閑工夫。這一年壓一年,也不知給人偷賣了多少,好在天家富貴,也不差這一點子。”
我聽了個“偷”字,忙問道:“這怕是以訛傳訛吧。宮裏的規矩這麼大,誰敢幹這下作事?”
趙美人回身拉扯著清河公主:“娘娘這就有所不知了。宮裏給太監、宮女的月錢才多少?最次等的一年四身衣服,半石米,可夠幹什麼?就是像太後、皇後身邊有品級的女官,最有體麵的人,最高不過五品,一年的衣服是娘娘賞的別說它,也不過是每月二兩銀子、一年一百石米,您看是夠她們梳妝打扮還是夠她們養家糊口?
一個字,偷罷。光要靠官中發的這點銀子,隻怕一個個都要窮跑了。“
我想起自己入宮到如今,從不曾為銀錢操過心,這確是太後與皇後對我的愛護,也不由低了頭,沒了興致。
趙美人看我無精打采,越發要想些話與我說:“這做下人的,主子放起賞來也有限,自然隻能自找出路。做主子的,其實也差不多,也是各想各法,左右抓繞了錢,以後也好度日。”
我聽她話裏似乎有勸我藏私的意思,不由冷笑道:“姐姐這話怎麼說的?我們到底也是有名分的人,還怕以後沒飯吃不曾?”
趙美人見清河公主走累了,親自抱起她:“娘娘自然是不怕的。我們就不一樣了,不要說我不過是個美人,生得又是個女兒,就是象李太妃,您總曉得吧,大名鼎鼎的理王的親生母親。以前先皇在的時候,也是得寵的人,雖是年紀大了沒什麼雨露可沾,可有什麼好東西,從來少不了她的份。她又心慈,宮裏的花花草草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又肯照顧人,誰遇個危急的,求她總肯幫忙。
如今怎麼的,理王求了太後幾次,要接他娘出宮去住,太後咬死了不答應,說什麼老姐妹不多了,她走了連說話的人都沒有。理王也不好多說,惹惱了太後,誰擔待的起?您是沒去看過,這堂堂親王的娘,過到什麼破窯裏去了?好在她宮裏還有些人感她的舊恩,做著針線貼補過日子呢。”
我看了看寶珠,眼圈是早已紅紅的了,便笑道:“好姐姐,你不說我倒也馬虎了。趁這幾天還有功夫,咱們去看看她可好?”
趙美人點頭應了,又道:“那我得做幾道拿手的菜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