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丹心舒國難(1 / 2)

衛扶風忍著手臂上的傷痛,十步一停的往城外走著。此刻已是子時,黑漆漆的街上沒有半點聲響,此刻京城還在戒嚴,不時有一隊兵丁路過,衛扶風一見便隱在牆後,待士兵走過,再悄聲行路。衛扶風走走停停莫約兩個時辰,天色已經微微放亮,看到了正陽門,他心卻涼了半截。原來這時候北京城全城戒嚴,那正陽門雖然是京城的南門,但於謙還是不敢放鬆。衛扶風暗道自己當真糊塗得緊,此刻他手臂有傷,也不能如昨夜一般翻牆而出。衛扶風心想既然城門緊閉,自己也出不去了,隻能再返回梁家,可是自己已經離開,這時吳梁二人也應該發現,自己若這時回去,二人問起,自己改如何對答,若將實情說了,豈不是讓他兩人看不起自己,隻道他衛扶風還是個毛頭小子,連城門緊閉之事都算計不到,卻還想去什麼少林寺拜師學藝,更遑論複仇之事,一想到此衛扶風暗道自己便是在京城街頭露宿幾晚,待手臂之傷好了之後再越牆出去,也不能回去讓吳梁二人將自己小看了。他心中是這樣想,但畢竟是身上有傷,又走了一晚,十分勞累,便又往回走了許裏,找了個隱蔽的胡同,走到裏麵,靠著牆角坐下,不一會便睡著了。

過了莫約一盞茶的時間,衛扶風睡夢中隻覺傷臂一陣劇痛,登時大叫一聲跳了起來,他身有內功,這一跳竟跳的甚高,頭又撞到牆簷之上,落在地上,隻覺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隱約中卻聽到一嬌嫩的聲音道:“你…你,痛嗎?”

衛扶風搖了搖頭,緩了片刻,定睛一看,隻見身前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青衣白靴,一張俏臉恍若冬梅一般,白裏卻還帶著一絲淡淡紅色,一雙繡眉緊皺,似是十分害怕,衛扶風忙道:“不…不太痛。”他嘴裏雖然這麼說,隻是不想在一個小女孩麵前丟了顏麵,但本就有傷,再加這頭上一撞,哪有不痛的道理。

那小女孩聽衛扶風說不痛,緊皺的眉毛稍微舒散,一雙秀目眨了眨,走上前來,問道:“你怎麼會在這睡覺。”

衛扶風剛想回答,隻見胡同中間一個院子裏跑出一位錦袍青年,方臉濃眉,氣宇軒昂,邊跑便道:“阿蘿,怎麼了。”原來這兩人正是王伯顏和程煙蘿,那日梁正俠回京城之後,王伯顏縱馬帶著程煙蘿回家,不想兩人回到山裏,竟發現程煙蘿家裏卻發現與她相依為命的姐姐不見了蹤跡,她以為是因為姐姐看自己許久不回家出來找自己,便和王伯顏在家裏等了兩天,不想她姐姐始終沒有回來,她十分害怕姐姐出事,但畢竟是小女孩,沒什麼辦法,隻能不停的哭鬧,王伯顏知久等無益,便帶著她出門尋找,不想找遍了前山後山,始終找不到她姐姐的蹤跡,隻得先帶她回瓦剌軍營,終日帶她見見朱祁鎮,教她騎馬,有兩個儒雅溫柔的大哥哥哄著她,她到也不常哭鬧。這樣過了半月有餘,那投降瓦剌的喜寧獻計,讓也先以正統皇帝朱祁鎮為質,賺開關門,侵占大同府、宣府,不想這時大明已立郕王朱祁鈺為帝,遙尊朱祁鎮為太上皇,是以雖然朱祁鎮在也先手中,但大同府、宣府的守將都閉門不開。也先大怒,便點兵破了紫荊關,準備南下直驅進攻北京城,王伯顏和程煙蘿自然也跟在軍中,隻是這會兩人想再見朱祁鎮就有所不能了,原來那喜寧見王伯顏整日裏對那朱祁鎮殷殷勤勤,本來他想的是自己在陣前將朱祁鎮出賣,讓也先將朱祁鎮抓到瓦剌營來,就算不是嚴刑拷打、百般羞辱,那也得是做定了階下之囚,哪知這太師也先之弟王伯顏對那朱祁鎮甚好,非但不似對待階下囚一般,反而衣食不缺,還有專人伺候。喜寧看在眼裏,是氣在心裏,是以又向也先進言,說朱祁鎮這人能言會道,總和王伯顏王大人在一起,伯顏大人對他也甚是尊敬,別是給伯顏大人許了什麼好處。也先聽了大驚失色,心想自己這弟弟雖然是不好爭權奪利之事,但這人心難測,若是這朱祁鎮給他許了什麼潑天的富貴,保不齊就給他找機會放回去了,自己白忙活一場倒還是小事,若是他倆合計好了裏應外合,奪了我的太師之位,也非天方夜譚。他越想越氣,心想這朱祁鎮一個階下之囚,還離間我兄弟二人,當即下令不讓王伯顏再見他。王伯顏不敢違抗他兄長的命令,也怕自己再見朱祁鎮引了兄長懷疑,反而害了朱祁鎮,隻能吩咐下人別虧待了朱祁鎮,自己卻不再去見他。他不見朱祁鎮倒不要緊,那程煙蘿卻不然,她父親早亡,自小由姐姐撫養,這一月來結識了朱祁鎮與王伯顏兩人,才初常父兄之愛,甚是歡喜,現下不讓她見朱祁鎮,她自然是十分難過,整日裏悶悶不樂,王伯顏看在眼裏,十分心疼,但也先有令,他也不敢帶程煙蘿去見朱祁鎮,隻得哄騙程煙蘿,說朱祁鎮已經回了京城,程煙蘿問他朱祁鎮何時回來,這王伯顏也不知道也先什麼時候能讓他們去見朱祁鎮,是以也不敢說別的,隻說自己也不知道,程煙蘿卻讓他帶著自己去京城見朱祁鎮,他自然不允,程煙蘿也不饒他,是又哭又鬧,王伯顏隻得連哄帶騙,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緩緩睡去,自己才回營歇息,以為此事就算過去了。不想次日再去見程煙蘿時卻不見她,一問旁邊的人,說她大清早便去騎馬出去了,王伯顏倒沒多想,軍營裏沒什麼好玩的,程煙蘿便天天出去騎馬,王伯顏便回營看書,哪知這程煙蘿到了正午時分還沒回營,他心裏犯了嘀咕,便出了營房,一問那守營兵士,說那程煙蘿一早就騎馬往南邊去了。王伯顏一聽暗道壞了,心想這小丫頭肯定是騎馬往京城去了,又知這程煙蘿不過是聽過別人說著京城在南邊,可到底在哪她也根本不知道,這次出去肯定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跑,哪能去得了京城,反而今日這一代兵荒馬亂,若是遇見惡人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王伯顏越想越怕,趕緊回營換了漢服,騎馬向南而去。走了不到一個時辰,王伯顏看到程煙蘿騎著馬在一個路口躊躇不定,王伯顏長舒一口氣,上前去要帶她回營,程煙蘿自是撒嬌耍賴不走,王伯顏一想雖然朱祁鎮不在京城,但乃是極繁華之處,帶她去遊玩一趟也不無不可,反而若是總把她關在營裏,下次再趁機逃走,就不一定能這麼輕易找到她了,便帶她來了京城。到了京城程煙蘿便央求王伯顏帶她去見朱祁鎮,王伯顏便說朱祁鎮有要事在身,叫咱兄妹倆現在京城遊玩,等事情一畢便來找咱,這時候京城裏人心惶惶,早就不似往日一般繁華,但這王伯顏和程煙蘿都沒來過京城,也沒見過集市買賣、小販叫賣,更別說耍把式,賣藝的,王伯顏向來崇敬漢人文化,平日裏看的書大都是北元時代留下的殘本,一到京城便尋了不少經史子集,和程煙蘿就住進客棧,白天就出去遊玩,晚上就看書,兩人都是十分歡喜。這麼過了兩三日,那客棧掌櫃的要出去避難,兩人隻得上街尋找新的住處,但這會瓦剌要進攻京城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很多客棧已經閉門不開,而開門的客棧已經早已被來京城護城的俠客們住滿了,兩人轉了半個京城也沒找到住處,眼看就要天黑的時候,卻看見有人叫賣住宅,原來那人要出京避難,是以急著出售住宅,王伯顏見價錢不貴,便將其買下,兩人便住在了此處,吃喝便去酒樓。這樣住了有小半個月,兩人出門吃飯之時,忽然聽聞京城九門緊閉,已經戒嚴了,王伯顏心說壞了,定是自己兄長也先率兵來攻,自己此刻也回不了軍營,隻能是在這宅子長住,等兄長退兵或是攻克了京城才能出城了。直到這日程煙蘿在門外玩耍是看見了衛扶風倚在牆邊睡覺,她上前拍了拍衛扶風的肩膀,不想卻痛的衛扶風一下跳了起來,她嚇了一跳,大叫一聲,王伯顏以為她出了事情,趕忙放下書卷,從屋裏跑出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