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天真無邪是假的,無辜無知是假的。
就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蠢到不被稀罕的。
趙亦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懷揣著一顆真心去待人,卻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所有的人都在算計,都在汲汲營營為了各自的利益而爭鬥,不惜欺騙,不惜利用,不惜踐踏與蹂躪一次又一次的坦誠與真摯。
貌美如何?
安陽城中美麗的姑娘多了去了,隨意一家紅樓楚館,隻要他安國侯世子隨意招招手,所有的姑娘都會趨之若鶩。
以銀票為柴,煮沸一鍋粥,但求佳人一笑,安國侯世子的風流富庶之名,從來都是安陽城中之最。
隨著真相揭開的一日,曾經被無數人看好的下一代安國侯,從此踏上了浪子的不歸之途。
安陽城中年少有為前途無限的少年郎君,自此成為人人頭疼的風流霸王。
遍看他的頹喪花心,遍看他的風流無度,卻再沒有人看過他真正的笑意,看透過他真正的心。
……
往昔的一切一一在腦海中閃現,黑夜稀薄的月色下,被三名黑衣人包裹其中的趙亦麵色變了又變,卻始終不曾睜開眼來。
那曾經被他刻意潛藏壓製在內心深處的秘密,就這樣在這夜色下的雲鬆林中,被重新無情翻開,讓他再一次看到當初那個無知的少年小郎。
可笑,卻也可憐。
笛聲再起,鸞歌手中的長鞭再於空中橫飛,化出一道帶著幾分淺淡金光的屏障。
自從這笛聲初散開來,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一些畫麵的時候,鸞歌便已然警覺地設障分離。
這幾年來,當初在齊宮的種種回憶,已然無數次在她腦海中重現,乃至時至今日,再次想起這些過往,已然再不能撥動她的心弦和情緒。
看著鸞歌不僅沒有被笛聲所迷惑,更運出術法在二人終見隔開一道氣牆,浮生的眼睛微微一眯。
這許久以來,還未曾有人能夠從他的惑笛之音中掙脫,這小姑娘,倒是第一個。
唇角微翹,笛聲也愈發緊俏肆虐,衝擊向那道幕牆的力度,也愈發的強大。
隻守不攻太過被動,如若浮生就這樣吹一晚,可是鸞歌卻不能保證自己能夠擋的住一晚。
況且以這般強勁的穿透力度,林中其他的人……
想到這裏,鸞歌主意已生。
既然不能一味防守,那邊化被動為主動,反守為攻,讓這笛聲再散不出來!
握著長鞭的右手在虛空挽過一個花兒,仍在袖中的左手卻依然輕輕拈訣。
隨著又一個音符的散出,鸞歌向後急掠幾步,便揚鞭迎身而上。
長鞭將空中的音符之力破開一道缺口,就在這缺口之中,她飛身向前,帶著長鞭霸道的氣勁,衝向月色下仍舊悠然吹笛的黑衣男子。
鞭未至,氣已臨。
眼見那道金色的鞭氣便要直直劈中浮生,卻見他竟是在分毫之差時,堪堪向後退了數尺。
竟是算到了這一步,就連時間,也掐算地恰到好處!
笛聲轉向悠然,似是那吹笛人此刻的心境,在以平和又悅耳的聲音嘲諷著什麼。
鸞歌被浮生這般故意的耍弄氣得咬唇,原本幽幽深邃的鳳眸越發深沉。
腳下發力,踩地憑力向虛空之上飛起,左手早已拈起的彈指鬆開,將一道金色光芒以瞬息之速彈向浮生。
這一道力,來得太出其不意,也太快太急,乃至浮生未曾留意,躲避不及竟被那道光芒在披風的衣擺之上留下彈丸大小的灼傷圓洞。
而此刻,那原本流暢清晰的笛音,也隨之出現了片刻停滯。
抓住這音符之力失控的瞬間,鸞歌已然躍至雲鬆林上最高的樹頂。
月色幽幽,再無枝葉遮擋。
這一夜,月華悉數傾瀉於這傲然獨立的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