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是三個少爺中老夫人最疼愛的，付出了這麼多的愛，卻換來了什麼？整整十一年了，三少爺從未回府看過一次，不管是老爺去世，還是夫人病重，他竟然全無半點思念親情，連封書信也未曾有過。老夫人就算是鐵打的心有再深的愛也都被這薄情寒了心變成鑽心刺骨的恨。老夫人對三少爺那是早已絕望了，麻木了！偏偏這倆孩子還要長得這麼像他們倆！對於將勤勤，老夫人也許起先是有愧的，可這麼多年了，這點點的愧隻怕也都被這心裏的煎熬生生熬得隻剩下恨了——當年若是沒有將勤勤的離家出走，沈老爺就不會因為過於自責愧疚覺得無顏麵對老朋友而大病一場，不久就撒手人寰，三少爺也許也不必顧忌太多，反而是無心也變成有心。
心裏歎息了一回，也就不再深想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真有福氣的多大的事情也能遇難呈祥化幹戈為玉帛，她是無需去白操這份心的。阿尼陀佛！抬眼打量在場的幾位小姐，隻見大小姐沈蘭馨已經忍不住低聲嘀咕，揉肩捶腰，二小姐拿眼化成刀子捥向六小姐，神情怨毒，三小姐性情淡泊，連站立的姿勢也未變更過，五小姐依然是一幅唯唯喏喏的模樣，隻是腿腳也已經忍不住微微屈膝，六小姐……竟然還是跪得直直的，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倒是讓人吃驚了。幾位小姐裏，也隻有三小姐和六小姐有這份耐心和毅力。
約莫再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老夫人才緩緩睜開雙眼，在盧嬤嬤的攙扶下換了一個姿適坐好，揮退捶腿的小丫頭，拿著略帶疲憊的雙眼將場上眾人都瞧了一遍，最終將目光定在那跪得筆直不屈的身影上。
這個模樣，這個性子，這般低眉順眼、嫻靜懂事，確實是像極了她娘！老夫人深深地眨了眨疲倦又無力的眼皮，出神地默了一會兒，半響才開口道：“你知道你錯在哪裏了嗎？”語氣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
沈悠然抬起頭，對上老夫人略有些渾濁不清的眼睛。她的鬢發已經變得斑白，她的容顏已經爬滿皺紋，一雙眼睛十分平靜，帶著看透世間的一切，好似在她這個年齡，已經經受過太多苦難，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的心再起波瀾。一瞬間，沈悠然幾乎要推翻之前對她的印象，冷淡、絕情、寒心，好像並不完全是這樣的，這雙眼裏應該也帶著愛吧。
她低下頭來，默了一會兒，平靜了自己雜亂的情緒，之前想好的說辭此刻已派不上用場，在老夫人的眼裏其實一切早已有定論，不管她的說辭有多麼冠勉堂皇。她磕了個頭，道：“求祖母責罰，悠然不敢有任何異議。”沒說認錯，隻要責罰，是因為在這件事情上她不認為她有錯，將勤勤如何都好，她都是她娘，絕不會任由別人汙辱她，況且死者已矣，這些事情早已是過眼雲煙，為什麼還不放過她？
老夫人望著她，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眼神移向大太太，“給她們再挑兩個丫頭，真哥兒雖然無大礙，也要多看著點，另外再挑一個細心點的嬤嬤，小廚房也配置一個，她那沁芳院離得遠，飯菜冷了吃對她們正在長身體的不好，另外我沒想到的，你就自己看著辦吧！”說著眼神掃了眾人一圈，定在二太太臉上一會，方道：“你們先下去吧。”
大太太溫順地應道：“那我們就先下去了，娘也要注意點，雖然跟孫女有些體已話要講，但來日方長，娘也要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