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去活來 (3 / 3)

丈夫的遺作已售出四分之三光景,還剩下20多幅。她不準備再出手了。她要保存這些畫,保存對丈夫的愛,保存對丈夫的紀念。現在朱春芙的銀行賬戶裏已有數百萬元,光吃存款利息就足夠應付生活了。她還求什麼呢?她對匡凡樸的印象不錯,至於要嫁給她,她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她在考慮如何拒絕他才不至於傷他的心。她說:“匡先生,你給我說實話,你為什麼要向我求婚?是我的家產和尚未到手的畫作吸引了你,還是別的原因?我已經老了,長得又很一般,青春和魅力與我漸行漸遠。”匡凡樸說:“朱春芙,你可能誤解了我。愛情說來就來,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如果一定要我說出來,那就告訴吧,我欣賞的是你的人,你的賢惠、堅韌、勤勉,還有你對丈夫的深愛和守望,都感動了我。我希罕的就是像你這樣女人和我廝守終身。說到錢,我已經足夠富裕了,我不缺錢,缺的隻是愛。”

朱春芙真的有點感動了,她端詳畫商送給她的玫瑰,輕聲說:“你不能心急嗬,讓我考慮考慮,我還得征求一下孩子的想法。”

匡凡樸含情脈脈地說:“那當然,我會尊重你的意見,我不會勉強你的。當你需要我的時候,請告訴我一聲。再見,晚安。”客人彬彬有禮地告辭了。

朱春芙轉碾難眠,是呀,是得找個愛人了,一個人度日的滋味確實不好受。這個匡凡樸看來很有誠意,嫁給他也許是個正確的選擇。自己不是薄情人,已為歐陽樹塑了像,這種死戀也該結束了。明天就去告訴匡凡樸,她願意做他的妻子。

(五)死而複生

她就這樣左思右想之際,依稀聽到客廳裏有輕微的聲響。她披衣而起,走到客廳。月光透過北窗,投在那座銅像上,分外聖潔。突然,她感到那座銅像動了起來。驚慌之際,她撳亮電燈。嘿,那尊銅像說話了:“親愛的,我回來了!”

她的膽子向來大,以為身處夢境。再定睛一看,那尊銅像被放倒在地上,那說話的可是真人,相貌酷似歐陽樹。她驚喜交加地問:“先生,你是誰?”

不速之客說:“朱春芙,我是歐陽樹呀,你不認得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是歐陽樹?你不是死了嗎?人死還能複生?”

歐陽樹嗬嗬大笑:“不是複活,而是我本來就沒有死。不過我現在不叫歐陽樹,而叫樹歐陽,要記住噢。”於是他輕聲地道出那個墜崖事故之謎——當年,西郊欲望崖下的死者,是一個和他容貌相像的人,這個人是個絕症患者。歐陽樹為籌措出走費用時曾去醫院住院部打過工,無意中和他相識了。那天,這位自感時日不多的青年患者向他訴說心願:登一次西郊的欲望崖。善良的歐陽樹背著他去了那裏。患者淚流滿麵地向他道謝,說自己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登上這麼高的山,夠意思了。說完便在歐陽樹的懷裏斷了氣。歐陽樹靈機一動,互換了衣服和身份證,順勢把死者移至崖底。隨後,他又打電話向警署報案,於是就有了妻子誤認為他意外身亡的這一幕。這些年他一直隱匿在千裏之外的邊陲煤礦挖煤。曾有幾次險被落石和瓦斯奪命,在幾近絕望的日子裏,他靠那個夢——畫作被世人認可、妻兒生活得於明顯改善——支撐著。至於以後在網上頻頻發表美評文章的“恐龍蛋”,自然是他的化名。

朱春芙太驚訝了,丈夫的這段經曆簡直是天方夜譚。她啜泣著訴說對丈夫的思念和驟然富有的家境。歐陽樹告訴妻子,她已不合適繼續住在這個城市,有危險,她的財富很可能已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瞄上了。他問:“我的畫還有多少?”她說:“大概20多幅吧。”

他說:“你把留下的畫全部賣掉,我在西部灣碼頭旅館等你。”說完,他親吻了熟睡中的尚未見過而的兒子,連夜出走。

翌日,朱春芙找到匡凡樸,說:“我們之間的事暫時緩一緩,我丈夫留下的畫作還有24幅,你給個數吧,我要現錢。我想去弄一幢海濱別墅,現在正是購房的好時機。我們需要提高組建家庭的生活質量,你目前的寓所太小,采光又欠佳。”匡凡樸聽她這麼表白,真是大喜過望。他對這批油畫作了鑒定後,以每幅12萬的高價總共付給她288萬。

朱春芙拿到錢後,把西槐巷的老宅送給了妹妹朱麗芬,又留給她一大筆錢,攜兒子登上了去西部的列車。歐陽樹在西部灣碼頭旅館,等到了如期而至的妻兒,三人又連夜登上開往邊陲老城的航班。歐陽樹在那裏買下了一個肉類加工廠,招聘了百來個工人,他讓朱春芙當廠長,自己仍幹屠宰工。後來,歐陽樹在當地建了一所小學,還資助了10多名貧困學子上大學。用他的話來講,這一切都是為了贖罪。雖說他的財富是用自己的畫作換來的,他的畫也確實很有藝術價值,但在數年前他的“人間蒸發”,多少有欺蒙世人之嫌。

而那位畫商匡凡樸雖然最終沒有娶到朱春芙,但她給了他太多的商業利潤,也就不至於過於失落。隻是他對朱春芙不可思議的突然失蹤,未能找到合理的解釋,一直難於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