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惲怔住了,他隻覺得此刻腦子裏無比的混亂。
張讓話裏沒說完的意思他懂,在坐的每一位主教也都懂。
趙忠道:“夏主教,清江村是封印之地,與外界完全隔絕,唯有樞機主教的權戒可以打開清江村的大門,清江村裏每一個人都有詳細的記錄。如今清江村裏除了村民,能動用法術的可是隻有您的高徒張用一人。昨夜那股法力波動是‘天元局’被迫啟動的信號,‘天元局’是無人保護才會自主發動的。清江村遇襲,您的寶貝徒兒卻絲毫沒有出手保護,不知這算不算玩忽職守?”
天並不熱,夏惲的額上卻已有了汗珠。
“先別急著下罪名。”張讓擺手道,“做事情都要有動機的,若是沒有動機,張用為何要做出這種事呢?更何況張用應該也不知道清江村的機密。”
夏惲驚愕的看向張讓,他摸不懂為何這時張讓會出來開脫,他那並不擅長政治的大腦飛速的閃過一個猜測,也許這不過是一個下馬威,然後再示好以讓自己徹底服從張讓。其實這並不重要,夏惲本就不懂政治,奈何性子太過柔弱,常常被一些年輕的反對派推上前台,他自己雖然也不滿張讓的奢侈腐敗,但也沒有澄清風氣的宏願。
對他來說,如今隻要能保住自己視若己出的弟子張用,莫說是徹底服從張讓,便是沒了命也無所謂。
夏惲連忙點頭稱是,段珪一直閉著的雙眼睜開,看著這個畏縮著點頭的老友,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當年意氣風發、名動京城的天才學者,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四處乞饒的老者罷了。
可是你真的當求饒有用嗎?
段珪又合上了眼睛,他不想待會用憐憫的眼光去看這個昔年大漢最年輕的星算大師,因為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張讓、趙忠和侯覽聽到夏惲竟然稱是,三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來,饒是宋典這般一副冷峻的表情的人,也不禁莞爾。
夏惲讓他們笑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趙忠忍住笑,道:“動機還不簡單,本來一個前途無量的三品聖司祭被流放到此地守夜,因此想要報複教會,這不就是動機嗎?至於他為何知曉這個秘密,那就要問一問他的導師,夏惲主教了。”
夏惲這才明白,張讓的那幾句話不是想要替張用開脫,而是要把他們師徒倆一起定罪!
夏惲無比懊惱,正所謂關心則亂,事情關係到他最疼愛的弟子,他的心裏早就亂做了一鍋粥,這時想來,張讓又怎麼會替他說好話。
夏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方才的對話在他的腦海裏飛溯,他必須在幾個呼吸的時間內找到辦法。
眾人看向夏惲,夏惲緩緩道:“我有一個不解,若是用兒攻擊了清江村裏的禁製,用兒是如何做到擺脫聖誡的束縛,施展攻擊性法術呢?”
夏惲盡可能的放慢自己的語氣,說的不急不慢,以顯得沉穩一些,他挺了挺自己的腰脊,努力的坐的更直一些。
可他知道,如果這個問題再難不住他們,他就隻有任人宰割了。
張讓道:“關於這個,要問問宋典主教了,這件事情他們聖裁所應該有解釋。”
宋典頷首,平靜的說道:“線報,近些天,清江村與現實世界的連接之處,有道教活動。”
夏惲如遭五雷轟頂,直接癱在座位之上。
他明白,勾結外教隻有一個下場,斬立決。
張讓是要把他們師徒倆斬草除根。
可他無能為力。
張讓嘴角鉤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他等了那麼久,很快,教會內部最後一個妨礙到他的人就要被除掉,他就將完全獨攬教內大權。他想到死去的高望韓悝,心裏止不住的快意。
高望韓悝,當年你們如何百般排擠我。今日我就如何報還給你們的好兄弟。
至於段珪,這個人張讓並不想動,一來自從高望韓悝去世後,這個老家夥就不問世事,沒有妨礙過自己,二來他對此人確實有幾分忌憚,因為段珪,就是當年高望身邊的第一謀士,直至今日,他依然猜不透這個當年智計無雙的謀士究竟藏著多少底牌。
所以他不打算動段珪,隻要除掉夏惲就好。
除掉他,教會內就再無人可以掣肘!
之後自己就可以放手去對付魔法聯盟的蹇碩和朝廷裏的何進。
張讓想到《天啟之書》裏描繪的那個未來,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百年前偉大的克裏斯汀也未能完成的重任,將要由我張讓完成!
然後一句話打斷了他美好的幻想。
也打破了他美好的幻想。
“且慢。”
發言之人,正是段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