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1621年)冬天,徐光啟因為軍事計劃與兵部尚書崔景榮意見不合,辭職回天津,在天津處理一下農業試驗園的工作以後,便乘船沿大運河南歸,在上海老家閑居,一住七年。

當時,徐光啟是一位相當有聲望和才能的人。宦官魏忠賢專權,很想拉攏他。天啟三年(1623年)他們把徐光啟提升為禮部右侍郎。禮部掌管的是國家典禮、考選官吏和處理對少數民族的關係與對外的關係;右侍郎相當於現今時副部長,是正三品官。徐光啟知道魏忠賢等人是一夥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的壞人,不願意與他們為伍,便以病沒好推辭。

魏忠賢一夥拉攏不成,非常生氣。但是懾於徐光啟的威望,這夥人才沒有對他下毒手,而且,用皇帝名義下了一道聖旨,叫徐光啟“冠帶閑住”。就是保留官銜在家休養。

徐光啟老家的舊房子,已改建成九間樓房,鄰裏叫它“九間樓”。樓前是一個花園,種了各種花卉和藥草,春天百花爭妍,秋天也是群花怒放,萬紫千紅。

徐光啟在家這段時間,名是休養,其實沒一天閑著,整天讀書寫文章,累了就到園子裏幹些活兒。

一天,徐光啟正在花園忙碌,突然聽到孫子徐爾鬥的喊聲:“爺爺,阿旺爺爺看你來了!”喊聲一落,徐光啟就已放下手中的活兒,奔進屋裏。

阿旺是徐光啟少年時代好友,現在已是白發蒼蒼,臉上盡是皺紋,牙齒快掉光了,隻是臉色還紅潤,一身鄉下農家的打扮。身穿一身粗布衣服,腰間係著一塊圍布。從上次徐光啟為父親居喪回上海,老哥倆至今已有十幾年沒有見麵了,所以見了麵非常高興。

徐光啟把阿旺帶到自己的書房。書房裏到處是書,很多書中都夾著些紙條,南窗下的寫字台上,雜亂地放著幾本翻開的書。阿旺一看,驚歎地說:“阿啟哥,你已是60開外的人了,還這樣用功,多保重身體才好呀。”

“老弟,我們自古以來就是以農為本。經過幾千年的悠長的歲月,祖輩們積累了豐富的農業生產經驗。這些經驗,有的由農家世世代代相傳下來,有的是經過一些文人整理或零散地記載在經史百家諸書之中。我很早就想編寫一部農書了,把我們先輩們在農學上的貢獻彙總起來,流傳下去。”

“你以前不是寫過許多農書嗎?什麼《種棉花,法》、《甘薯疏》、《屯鹽疏》、《太西水法》、《北耕錄》、《宜墾令》、《農輯》、《種竹圖說》和《野菜譜》等。”阿旺說。

“前些年,通過一些農業勞動實踐,是寫過幾本農書,不過那僅僅是幾本小冊子。那些時候,因為政務繁忙,隻好針對一事、一物,忙裏偷閑寫成。如今,我在家,時間充裕,打算編寫一部內容比較廣泛的農書。這部農書,還在天津搞農業試驗園時,曾經著手進行過,叫《種藝書》。後來忙於參與軍務,就擱了下來。”徐光啟回答說。

“那麼你現在準備怎樣編寫這部農書呢?”阿旺又問道。

徐光啟指著堆在桌子上的一些書說我想把這些曆代和明代比較著名的農書當中的精華彙編起來,加上自己的評語。我以前編寫的那幾本農業和水利的小冊子的內容,也想收進來,編入有關的各卷,再經過分類編排,編寫成一部大型的農書。

“整部農書成書後比賈思勰《齊民要術》的規模要大7倍,比王禎《農書》要大六倍。我想在內容上趙過以往的農書,要編寫出它的特點來。曆代的農書雖然也以農本為中心思想,但側重於講技術,可以說是純技術性的農書。我編寫的農書側重點放在農政方麵,對於保證農業生產的其他措施,如田地製度、開墾荒地、興修水利、滅除蝗蟲、賑濟災荒等等,要多編寫,把這些農業政策擺在突出的地位,以區別於別家的農書。”

“好大啊,你真行。從小你就有誌氣。”

“這隻是一個打算,要實現它,還得下很大功夫。今天請你來,一方麵是想聽聽你對這個計劃的意見,另一方麵我正在編寫《蠶桑廣類》一卷,其中關於棉花種植的問題,有些地方還沒有把握,你種了幾十年棉花,又是那麼好,所以特地叫孫子爾鬥去把你請來。”“哎呀!阿啟哥,小時候你不是曾同我德章叔父學過種棉花的嗎?而且你同思誠伯一起種過棉花,還得好收成,把你少年時親自種的經驗寫進去不就已經足夠了嗎?實際上,我也多年不種棉花,改種蔬菜了。”

“小時候,我是種過棉花的。但對於如何收藏好棉#,我還不明白,請你給我說說。”

阿旺詳細地介紹收藏棉種的方法,徐光啟一邊聽著,一邊動手記錄下來。

坐在一邊的阿旺卻連忙阻止說:“阿啟哥,我不過說說罷了,你可別當真把它寫到農書裏去”。

“你種棉幾十年了,不總結你的經驗,寫誰的呢?我隻不過在兒時跟著你叔父學種了一兩年棉花,把這兩年的種棉親身體會,同時參考了一些農書的說法,編了一個種棉十四字訣,想把它放進農書裏。不過我覺得還沒有完全把握,想請你指教。”徐光啟說著拿出他寫的“種棉十四字訣”。

阿旺小時候同徐光啟一起讀過幾年書,他一麵看,一麵提高嗓子朗讀起來:“精揀核,早下種,深根短幹,稀科肥壅。”阿旺讀完後連聲稱讚:“符合實際,概括得又好,老百姓容易記。”

阿旺想了一會兒,補充說道:“不過稀科要有限度。過稀,每株棉桃雖多,有的還被稱為花王,但株數少總的收成就不多了;肥量也應根據棉花生長情況進行,如果老是追肥會發生瘋長,葉茂無桃,收成也要受到影響。”

“老弟真不愧為行家,你的這些意見,我把它作為種棉十四字訣說明寫上。”徐光啟讚許地說著。哥倆正談得起勁,偶爾進來叫吃午飯了。

他們邊吃邊談,話題仍然不離編寫農書的事。徐光啟說:“現在用的木棉攪車,1個人可以當3人,效率提高不少。但是,前幾天,我在編寫《蠶桑廣類》卷時,看到過有的農書上說,有一種句容式的攪車,1個人可以當4個人,太倉式的攪車兩個人可以當8個人,效率更高。太倉縣離我們上海縣很近,距離七八十裏,隻不過一天的路瑝。我還有一個學生叫張溥,也是太倉人,想去看看他,並乘此機會看看這種攪車,以便更好地把這種先進的攪車寫進農書裏,介紹給全國各地使用,打算明天就啟程。

第二天,東方剛露出魚肚白,徐光啟便出發到太倉,當天傍晚便到了張溥家。張溥恭敬而又熱情地接待自己的老師和阿旺。徐光啟不顧一天的勞累,一邊吃飯一邊問著攪車的事。張溥詳詳細細地向老師介紹了這種太倉式攪車的結構、性能和特點。吃過飯後張溥還領著老師到西廂房看了這種攪車,而且還連夜畫了一張圖樣給徐光啟。第二天徐光啟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