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在六七歲開蒙的時候,全家都投入了勞動,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小農家庭。但徐光啟的祖母和雙親既然享受過新興中等市民家庭的生活,就會多少帶有新興中等市民的思想意識,這當然會影響少年時期的徐光啟。隨著徐光啟年齡的增長,包括上海地區在內的長江下遊三角洲地帶,逐漸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商業、手工業和農業都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這對於徐光啟的社會思想的形成和科學工作的展開,都起了積極作用。

徐光啟少年時代經常看到他的祖母和母親忙紡織、養蠶和家務,看到他父親的耕作勞動,對於這個貧困的家庭是如何不可缺少。他年歲雖小,有時免不了要參加一些這樣那樣的輕體力勞動,這一切對於徐光啟都是現實的教育,使他的身心都獲得了良好的鍛煉。徐光啟一生比較接近並同情勞動群眾,具有比較豐富的社會生活經驗,對他的科學研究無疑有幫助,鍛煉了他的求實精神。可以說,徐光啟一生的成就,是在少年時家庭生活中就打下了基礎的。

《徐氏家譜》和《罪惟錄》都記錄了徐光啟在學館讀書時候的兩個故事:有一次下雪的時候,徐光啟在大雪紛飛中登上了上海新修的城牆,和走平路一樣,一點不害怕,而且還縱目遠眺;另一個故事說,龍華寺有個古塔,塔上有一些鴿子窩,一天徐光啟淘氣,爬上塔頂上抓鴿子,失足墜下,觀看的人都驚呼起來,徐光啟卻拿著鴿子向大家招手,神情自若,可以想見徐光啟在少年時代既有強健的體格,更富頑強的精神。

徐光啟在龍華寺村學讀書時,學習的目標是要考秀才。他的常規課程是誦讀《四書》、《五經》的章句,開始學作八股文、律詩,並練習寫字。徐光啟就在這時候打下了他的啟蒙知識基礎。徐光啟在閱讀能力稍有提高以後,便把精力開始逐漸轉到兵法、數學、農學和其他科學技術的研究上麵去,而對八股文和律詩的興趣卻淡薄了。也許在中秀才以前,他對研究各種科學的分心還不很大,而於八股文和律詩仍下了一些功夫,所以能夠很早便中了秀才。

徐光啟從小常常聽他祖母、母親帶著深深的仇恨心情講倭寇侵略的故事,他的父親也經常說起一些抵禦倭寇的情況,這些都會引起徐光啟的注意。所以徐光啟有了相當閱讀能力以後,首先就和這方麵的書籍相接觸,這是很自然的事。這是他幼年時代所習聞習見、印象最深刻的事情。至於有關農業、手工業的技術書籍,這時候雖然他恐怕還沒有可能看到多少,但是在生活實踐中卻已經積累了豐富。

明朝時,讀書人的本分就是做八股文,參加科舉考試,獲取功名,然後做官。在父母的誘導下,徐光啟也是沿著這條道路走。

徐光啟家住法華彙,屬鬆江府上海縣管轄。鬆江府的鄉試都在金山衛舉行,從上海到金山衛約有六、七十裏地。快要考試了,鬆江府遠近的書生,有坐轎的,有騎馬的,有步行的,都從四麵八方趕往金山衛。徐光啟家很清貧,他父母就為他找了一根扁擔,讓他挑著行李,前往金山衛參加考試。他的行李也不多,一頭是一個小箱子和竹籃,箱子裏裝著換洗的衣服和詩書,籃子裏放著鹹菜、雞蛋等吃的東西,另一頭是鋪蓋。徐光啟20歲出頭了,但還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於是,父親讓他和一個老童生一起去金山衛。

老童生有50多歲了,讀了一輩子詩書,可是沒有考中秀才。那時沒有考中秀才的讀書人,一般叫童生。這樣,他們二人一起結伴去金山衛。一路上,老童生向徐光啟介紹考場的有關情況。

考試那天,天蒙蒙亮時,考場敲三遍鼓,參加考試的人都聚集在試院門前聽候點名。點名後,繼續站在原地等著,讓兩個搜檢軍士搜身檢查,從頭發搜到腳跟,直等到全部考生都被搜個遍。這一站就是好半天。要是遇上個冷天,個個被凍得渾身顫栗,腰以下都凍僵,要是在炎熱的夏天,考生們十幾個人一群,站在太陽底下,按製度不能扇扇子,穿的又是布衣,到了考場,百餘人夾坐在一起滿身都是汗,衣裳都濕透了。

雖然有管茶水供應的,但是,誰也不敢喝上一口,喝了就有人在你考卷上打一個紅記號,算是舞弊。文章盡管寫得好,也要扣分,降一等。不管冷天還是熱天,都得吃苦頭。監考官們,在冬天穿著紅袍,坐在堂上,圍著爐子取暖,好不舒服;在熱天則穿著紗衣裳,在陰涼地方,喝著茶,搖著扇子,涼快得很。

一路上,他們走著說著。第二天中午,這一老一少終於來到了金山衛,他們找了一家小客棧住了下來。徐光啟挑著擔子,第一次出遠門,累得他腰酸腿脹,躺下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已昏黑。於是,他點著油燈,聚精會神地看起書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出來,書生們便齊集在試院門前.等候點名。這天天氣不熱不冷,考生們不用忍受煎熬了。每個考生頭上戴著一頂沒有頂子的紅纓帽,解開衣服,光著腳,拿著筆硯,靜靜地等著搜查,這一次的主考官是鬆江知府。他大搖大擺地來到考場,坐在大門口的長桌後麵,提著朱筆按著花名冊開始點名。每點一個人,他身邊的考官便拖著長唱腔,唱出考生的名字。考生聽到叫自己時,立即高聲回答“有”。監考官望一眼,如果認為沒有差錯,就用朱筆在考生名字上點紅點。考生們按點名的順序,一個一個地讓搜檢軍士搜查是不是夾帶書什麼的,任何有字的紙片都要沒收。

點名後,考生便魚貫進人考場,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考試的時候,考場四個角落各站著一個瞭望軍,是監場的。考生們誰也不敢抬頭四麵看,有人困了站一下,打一個嗬欠,以至歪著坐,都要打一個紅記號,算是犯規,又要扣分,降一等,更別說和別的考生說話了。

考試的內容在《四書》《五經》的範圍內,所以每個考生必須盡量把《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考題寫在方形的燈籠罩子上,白單子上寫著黑字,燈籠裏麵點著蠟燭,因此,從遠處看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提燈籠的人把燈籠舉得高高的,在考場座位之間的通道上來回走幾趟,好讓大家看清楚。

將近中午時分,考場辦事人員開始核對考生的進度。下午四時前後,炮聲響了,那是第一次交卷的信號。大門打開,吹鼓手也吹奏起來。等到交卷的考生都完全走出來以後,大門又重新關上。第二次交卷的信號在一個小時以後,也是鳴炮奏樂。第三次下令收卷則是在六時以後,這一次就不再鳴炮奏樂了。

考試結果在八九天後才揭曉。因此,在發榜以前,考生們盡可以好好玩上幾天。徐光啟聽說試院附近有一個書店,便常常到那裏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