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拿著這筆錢,把拖欠工資全都發了出去,這消息不脛而走,一眾債主都去紅安別墅去找周建軍討債,但是周建軍早已人去樓空。最早去的幾個人撬開門,把能搬的,值錢的都拿走了,去的晚一點的債主隻能拿一些不值錢的東西聊以慰藉。這群債主此刻都化身成為了過節領福利的員工,能拿多少,全憑手快,掏空別墅,一哄而散。
石三給工人結完工資,心裏反而一陣空落落的,他說不好這是為什麼,債還清了,自己也賺到錢了,能風風光光的回老家過年,但是就像站在山頂看風景,美麗,卻空曠。
石三站在村子的後山上,一時間入了神。
“三哥,下去了,這大冷的天,你說你跑這幹啥。”
同行的這人是跟石三的初中同學六子,初中畢業後便在村裏呆著,幫著家裏打理村裏的田地,石三去縣裏上了高中。二人從小玩到大,始終沒有斷了聯係。六子原來不叫這名,石三印象裏他姓陳,名字已經記不起來了,這幾年趕上村裏發展,好多外地的大老板來村裏建廠,村委會便把地賣給了這些大老板們,這其中就包括六子家的地,沒底可種的六子就無所事事的在村裏呆著,靠著賣地每年的分紅活著,但是眼瞅著這分紅的錢一年比一年少,六子的生活自然也一年不如一年。
六子不願意出去打工,他發現自己的分紅其實是被村裏的人克扣了,於是去找他們理論,根本沒用,這些人還指責六子不務正業在村裏閑逛,就是個社會毒瘤,於是大家都叫他瘤子,叫著叫著,就叫成六子了。
石三踩滅了煙,悠悠的對著六子說道:“走,回去打麻將。”
“我沒錢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石三從身上掏出來一把零錢,對著六子說:“你不是痛恨村委會那幫人嘛,聽我的,咱倆把他們的錢都贏回來。”
六子一聽,興衝衝的接過錢,跟著石三回村了。
村裏的老年活動室裏,靠著窗戶的一桌牌,石三和六子還有村委的大個張和老劉頭。四人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圈,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六子已經盡顯疲態,揉了好幾次眼,哈欠連連。但是他跟前的錢卻是最多的。
六子在打完一個哈欠後說道:“我都困死了,打完這一圈別打了。”
大個張摸了一張牌,牌很臭,暗了一句:“什麼破牌,”隨後接著六子的話說道:“六子,你這不行啊,贏了就跑,你得給我跟劉叔一個翻盤的機會啊,是不是劉叔。”
老劉頭不說話,但是申請很讚同大個劉的話。
六子說:“我真的太困了。”
大個劉說:“那不正是我贏的時候嘛,哈哈哈哈。”
老劉頭也跟著笑了兩聲。
石三看明白了,這倆人就等著這時候,趁六子困,開始要耍詐了。
石三摸了張三萬,這張牌已經可以胡了,但是還是打了出去。
“杠一下。”老劉頭拿走三萬,牌尾摸了一張,然後用大拇指不住的摸著麻將的花色,希望能來個炕上開花。
石三點了支煙,說道:“劉叔,這鎮上財政大權都在你手裏,你還缺這點啊。”
老劉頭還沒摸出來點數,心思還在麻將上:“三崽子,你叔我管了一輩子鎮上的賬本,吃的是皇糧,納的是官稅,不幹那偷雞摸狗的事。六條。”老劉頭沒摸到能胡的牌。
石三給老劉頭和大個張分別遞了根煙,點上,然後開始摸牌:“村裏的廠,現在不掙錢了。”
老劉頭:“咋了,你想廠上班啊。你小子當年出去是對的,現在這廠不行了,那下崗的一批一批的。”
大個張:“那都是私人廠,怎麼能叫下崗,那叫遣散。”
老劉頭:“都他娘的一個意思。等到那天廠裏沒人了,那地又得空著了。”
六子聽到這,以為廠子空了,就又能種莊稼了,一下就有了精神:“那我是不是又有地種了。”
老劉頭:“屁,那地早就被汙染了,隻能荒著。這牌好,胡了。”
石三點了一張炮,老劉頭這麼久總算胡了一張。四人洗牌,繼續下一輪。
石三叼著煙,心思已經不在牌桌上了,開始琢磨老劉頭的話,若有所思。
很快時間就到了正月十五,過完這天,就算是過完整個年了,對石三來說也是回省城開工的日子,當他收拾好行李,院子裏出現了六子的聲音。
石三把六子請進屋裏,六子此時也說明了來意。
石三道:“你想跟我一起出去打工?”
六子道:“是,我昨天去問劉叔了,咱村裏的地我是沒希望再種了,廠裏一年分紅比一年少,我也不小了,得賺錢了。”
石三看著六子說最後這幾個字的時候,磕磕絆絆,尷尬不已,心裏就知道六子肯定事出有因,而且八成是與感情有關,心裏想著要耍他一下,於是佯裝不樂意,說道:“你跟我去幹嘛,你啥都不會,在家享福多好。”
六子一聽這話,有些著急了,慌忙解釋:“不是,我在家裏也沒閑著啊,我又不是沒力氣,技術活不行,我搬磚總行吧。”
見六子著急的樣子,嗬嗬的笑了起來:“行,你跟我去搬磚,我看你搬幾塊磚才能追到人姑娘。”
六子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沒跟你說過啊。”
石三:“哈哈哈哈,真有啊,誰,我認識不認識,快說快說。”
六子:“你詐我啊。”
六子就是一個勁笑,石三假意繼續威脅六子,道:“說,看上了誰家的姑娘了。”
六子臉紅了,撓撓頭,道:“等去城裏站住腳跟了,我就把她接過去。”
石三笑道:“你小子,行啊。”
但是現實沒有六子想的那麼簡單,他已經跟著石三來到省城一個月,基本上每天都是無所事事,他看到了大城市的花紅柳綠,已經從最初的震撼和新奇轉變成了焦躁與迷茫。石三沒有給他介紹過一個工作,總是讓他做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六子對這些事情倒是沒什麼意見,隻是總是賺不到錢,對六子來說,這跟在村裏也沒啥區別,大城市的繁華,不屬於身無分文的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