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別難(8)(2 / 2)

慕容缺深吸口氣,推門而出時再不回頭。卻瞧見滿天星光裏,聶雲錚臉色蒼白,在門口輕聲喚著:“聶雲錚求見金葉使。”

見門內邁出的是慕容缺,他有三分訝異,轉瞬卻是笑了,猶如撥開陰霾見了瑞陽。

“將軍。”他抬首,目中隱約有淚:“我早知道,我的慕容將軍,不會棄天下不顧。”

徹夜長談之後,慕容缺終是明白了聶雲錚當日苦心。

以他這樣孤傲性子的人,居然肯假意屈服歸順,想著來日軍內有人能牽製千業教力量,已是實屬不易。

不過正如他所言,慷慨一死易,活著不放棄,那才是真的艱難。至少在這刻,妥協比倔強更有價值。

他在軍中,本來已有相當地位和人脈,這將近兩月來,將能籠絡的人籠絡了,能推諉應付的行軍任務通通推諉應付,在這義軍之內,至少原本有近二分之一的將領受他感念,良心和愛國之心超越權勢誘惑,沉默裏,在醞釀揭竿而起。

“原本?”慕容缺聽他提及這詞,心下一個跳脫,道:“那現在呢?又有了什麼變數?”

聶雲錚垂首,回想那日月圓之夜,周身仍有寒意湧起,抑製不住的深深恐懼。

“在這軍內,本來都是中土人士,見著自己同宗同血的族人性命被柔然國人這樣踐踏,誰不義憤。”他道。

“隻是,隻是再剛強鐵性的人,也抵不過那萬蟻噬心之苦。”

是啊,萬蟻噬心,噬心蠱毒,每逢月圓之夜發作,一顆解藥,隻能壓製它一次發作。

那日他們服下的,本就是帶著藜刺的桎梏。

第一次月圓,消極怠命的所有將領,都沒得著解藥。那漫天清輝之下,眾人哀嚎的聲音,淒烈到再顧及不到一點人性的尊嚴,可以為解脫舍盡一切。

有數人不耐苦痛自裁,挨過那一夜的,也自此在夢裏****驚醒,對聖女之命,再不敢有絲毫違背。

倔強有如聶雲錚的,自此隻是孤家寡人。

這番慕容淳以金葉使身份傳喚他前來,也是最後通傳,聖女憐惜人才,但絕不會是忤逆之才。

那樣苦痛,便挨得過一次,兩次,時日久了,人總是肉做,總有挨不過一天。

“明日便是十五。”聶雲錚苦笑:“又該當月圓了。”

“聶雲錚無用,能不能熬得過這次,當真是沒有一點把握。”

“我若不耐苦痛,真的自裁了去,隻盼將軍將忠心於我的下屬收納。”

“風裏雨裏,別叫他們無所適從,被叛國的洪流淹沒。”

言下苦澀,那一夜噬心之苦,竟能叫他這樣自傲剛強的人絕望。

“噬心蠱。”慕容缺默念著這名字,猶抱一絲希望:“就當真世上無有解藥嗎?”

“有。”聶雲錚道:“能叫蠱蟲永遠喪亡的,聽說,隻有聖女血。”

“但聖女血遺落,也聽說早已經年。”

“聖女血?”慕容缺將目一睜,心內一道靈光突現,記憶裏所有支離的片斷組合,慢慢描繪出一個欣喜的答案。

蘇蔓一家不得安寧,其間最大的因由,怕就是蘇蔓身上流有聖女血。

那日慕容缺失血,蘇蔓將自家一半鮮血輸入了他體內,那是否意味著,此刻慕容缺體內,也可能有了克製千業教百毒的藥性。

這就可以解釋,為何那日在聖壇,散功之毒對他全然無效。

慕容缺一陣欣喜,隻恨這刻頓悟來的太晚,轉身對聶雲錚道:“這解藥,可能我有。”

“你陪我去,將受噬心蠱所苦的將領都喚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