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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慕容缺回答,他將掌心攤開,裏麵一顆小小藥丸:“那你便活著,你我,都遂她最後心意。”
“這是阿那顏給你服食的散功毒解藥,服了,你便去吧。”
“送蘇蔓回家。”
不遠處軟椅上坐著的阿那顏聽聞他此言,霍然將身立起,疾步來到慕容缺跟前,羅帶纏上他頸,越收越緊。
慕容缺也不掙紮,如此平靜,甚至微笑著目送生命離去。
陳朵在身側,右手自懷中掏出藍影,探詢著望了一眼阿那顏,見她無意收手,藍影閃動,臨空將阿那顏視若珍寶的兵刃斬為兩截。
“你走吧。”他一推慕容缺,將身立在去路中央,眼簾垂下,盯著藍影劍尖,冷聲道:“我倒要看看,誰能攔你去路。”
“阿朵!”阿那顏將半截羅帶拋卻,語聲顫栗,已是動了真怒。
“你這樣婦人之仁,隻能壞了大事。”
“做大事的,先要狠辣無情。這點,你為何總不能明白。”
“你惹惱了我,我未必會給你噬心蠱解藥。咱們姐弟一場,我也不忍心見你每月月圓時遭萬蟻噬心。”
陳朵一聲冷笑,右手來回撫著藍影,漸漸心緒失控,由著劍刃在掌心割下深淺傷口。
“你道我怕嗎?”他高聲。“萬蟻噬心?”
“自蘇莞死後,自做了那拓拔烈身旁的婊子,哪日,我不是萬蟻噬心?”
言猶未落,身後慕容缺突然拔地而起,搶奪了阿那顏身旁侍衛兵刃,劈手將她耳畔鬢發斬落。
“你明白尊嚴淪喪的苦痛嗎?”他道,言語顫抖:“你胞弟,你親生胞弟,十八年身墜煉獄。這才有你柔然****被縱入關,這才有你千業教大軍所向披靡。”
“那皇城之內,怕也有他親手培植勢力,等著一日接應。”
“如此這般,你也不念情,你也不顧惜。”
“你放心,今日我應允淳兒,再不殺你。但你這樣寡情薄義,來日裏,有的是人要取你首級。”
那鬢發尤未落地,慕容缺已捧了青壇縱身離去。
隻餘阿那顏驚魂未定,猶自反複自問:“不可能,不可能,那散功毒,為什麼不曾散去他功力。”
離了聖壇,沒幾日光景,慕容缺雙眼便盲了,這次,是徹徹底底盲了。
捧著蘇蔓骨灰,本來是赴京城而去,但這一路,他腳程越來越慢。
深夜孤寒,他依偎了那冰涼青壇,依稀還能感覺些記憶裏殘存的暖。
但若這路程到了盡頭呢?骨灰交於蘇菁夫婦,那是否意味著他與她徹底訣別。
懷著這念想,他一路停停走走,又過一月。漸漸的兵戎聲臨近,聽聞叛軍果然與柔然****會合,殺過固鄴關來。
是戰魏青戰至最後一兵一卒,陣前自刎,柔然****損失慘重,軍內積怨,無以排遣。是以所過之處,殺人縱火,****婦女,搶掠財物,無所不為。
這些,隻是聽聞而已,慕容缺安慰自己。就真是事實,就真在眼前,也與自己再不相幹。
為這家國,他已傾盡一切。今日裏形容槁枯,不過侯著一死,那還在意什麼,分什麼是非曲直。
慕容缺,是這天地負你。你不欠任何人,自此,該為自己活著,該自私退卻一次。
等鐵騎踏過身側,等狼煙過後,眾人家園成了瓦礫,婦孺孩子嚶嚶哭泣,他仍這麼勸慰自己,懷抱著蘇蔓骨灰,癡癡立在大道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