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1 / 3)

在這篇小說中,作家除了繼續依靠偶然性來構築人物關係和安排命運結局外,還將戲劇中動作性強的表現長處“引進”小說的描寫中來,以增強生活畫麵和人物感情的動感和視覺形象。這裏試舉梁霄與妻子文潔淼久別重逢的一段描寫:

他看見廚房裏有個女人在切肉……梁霄尷尬地環顧左右,房子裏沒有其他人,她是誰呢?……忽然,他看見她停下菜刀,肩膀不停地抽動起來。

“你,你是——”

女人突然轉過身,嗬!是文潔淼……

看著她低頭咬著嘴唇默默垂淚,梁霄的眼睛不由得也濡濕了。

……沉默。兩個人就這樣淚眼相對……突然,文潔淼像是受不了這種感情上的折磨,雙手撩起束腰的圍裙,掩麵向外跑去。就在她和梁霄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輕輕地攔住了她的肩膀:

“潔淼。”

她站住了,慢慢地放下圍裙,回過頭來看了梁霄一眼,忽然,猛地轉過身,撲在梁霄懷裏。

這段戲劇動作性很強的描寫,將梁霄與文潔淼這對因政治原因分開二十多年的夫婦,在重逢的一刹那間,那交織著驚詫、內疚、痛苦、眷戀、纏綿……的極其複雜、微妙的感情交流、變化,表現得簡潔深刻,生動形象,可感可觸。

不輕易改變和放棄藝術上的探索,善於吸收和融會各種文學藝術樣式所長,豐富和開闊自己的藝術表現能力,逐步發展和形成獨特的創作風格。這是呂雷短篇創作提供予我們的第二個啟示。

呂雷的短篇創作,在探索都市知識青年的語言特點方麵,也是頗見功力的。他既看到了都市知識青年由於出身、教養、文化等各方麵的影響,具有書卷氣質的一麵,同時又注意到了他們各自的個性特點。《海風輕輕吹》中三個青年的形象,語言很有特色,很有光彩,可以說是作家這方麵探索的力作。

何帆的語言特點是含蘊中顯出鋒芒,幽默,富於哲理性。當晶晶對理想的追求有些消沉時,何帆勸慰她:

隻要不向命運低頭,就能把挫折的苦果變成人生的補藥。

當衛衛嘲弄海上鑽工沒有精神生活追求,不懂得欣賞音樂時,何帆沉靜而又不無尖銳地回答他:

海上的油鬼子不光會享受風浪、烈日和寂寞,而且還善於改進自己耳朵的功能。

當何帆知道衛衛企圖使晶晶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獲得不屬於她的東西時,他勸誡晶晶:

金橋不是萬能的——有人竟然敢於放棄它!這使我更相信,沒有金橋,路總是可以走出來的,不過要靠自己的腳板。

小說在寫晶晶與何帆、衛衛的感情糾葛中,語言很符合人物的矛盾性格和心境。在何帆麵前,她是矜持的,溫良的。她常常使用帶征詢和自責口吻的語言;

你,恨我嗎?

你不是在嘲笑我吧?

但在衛衛麵前,她卻是任性的,傲岸的。當衛衛擔心晶晶在工人中唱抒情歌曲會犯忌時,晶晶尖刻地譏刺他:

可是我沒給你賣身契,唱個歌你管得著?我偏唱。你受不了跳海去!

衛衛的語言也帶兩麵性,在晶晶麵前,他馴服得像一隻小貓。在何帆麵前,他恭維中常常帶刺。衛衛向晶晶求婚:

我愛你,沒有你,即使我到了國外,也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答應我吧,明天就去登記,啊?明天!

衛衛第一次向晶晶介紹何帆,語調不冷不熱,不陰不陽:

這是何帆,我們一起下鄉的農友,過去是翻譯家、音樂家。現在是光榮的海上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