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母後,此事朕絕不點頭!”空蕩的大殿上衎宣帝怒氣滿滿的低吼隨著杯盞落地聲響徹殿宇。
今晨用過早膳後,太後要留了衎宣帝在壽和宮說會子話,衎宣帝自是願意,太後便稍稍提了將伊緩封作公主的意思,衎宣帝一時大怒,不由得低吼出聲。而太後的言辭間亦毫不退讓,母子倆便僵持著,大殿之上的氣氛一時竟如冰天雪地,天寒地凍。
看了一眼扶著太後在身側的伊緩,後者卻始終一臉恬淡,仿佛大殿之上發生的事並不與她有關,超脫淡然。衎宣帝的心驀地抽了一下,原來於她,身份榮華,竟都不重要。
此刻的死寂,令殿內端送差點的宮娥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添了茶水放下糕點落荒而逃。隻見伊緩仍是不慌不忙事不關己的樣子,未幾,伊緩施施然的自太後身後翩然而出,盈盈拜倒,“民女有罪,自請皇上與太後娘娘裁奪。”此言一出,二人果然麵色稍霽,神情已不若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伊緩敏感的感覺到這一點,知是自己此話奏效,暗自鬆了口氣。
太後自座上下來,欲扶伊緩起身,衎宣帝亦同時伸出手去,卻遲她一步,隻得悻悻收回手去。太後麵色一僵,倏爾笑道,“緩緩何罪之有?並無需如此。”說罷看了衎宣帝一眼,方才衎宣帝的舉動她全看在眼裏,帝意已了然於心,言辭間竟似帶了指責。
伊緩隻緩緩的抬了首,看了太後一眼,又看了衎宣帝一眼,複又跪倒在地,對二人道,“民女深知太後娘娘待民女之心,民女願聽從太後娘娘,萬望皇上成全。”說罷福身向衎宣帝叩了首,又向著太後,深深俯下去叩首,情懇意切道,“太後娘娘,民女人微言輕,粗鄙淺薄,不敢胡言。但民女何德何能,能得太後娘娘如此抬愛,著實愧不敢當。太後娘娘無須為民女一介微末傷了與皇上的和氣。”她頓了頓,直起身來,毫不避諱的直視殿上的二人,目光懇切,“太後待民女之心,民女感恩於懷,至死不忘。使然,民女懇求太後娘娘莫因此起了爭執。這爭端若因民女而起,民女願以死謝罪,萬死難能。”說罷,之間伊緩扭頭向大殿之上那漆了朱紅顏色的梁柱撞去。
太後與衎宣帝見此具是一驚,隻見那千鈞一發之時,衎宣帝身形微微一動,已站到柱前擋住。伊緩向那柱子撞來時,原本挽得很是蓬鬆的髻已散落下來,此時衎宣帝驀地攔了在那柱子跟前,一時收勢不住,隻得撞在衎宣帝懷中。伊緩一時大驚,連忙掙脫,驚魂未定的望向衎宣帝,二人眸光相遇,具是定住,衎宣帝暗自打量,那是一雙怎樣的秋水眸子!含羞帶淚的望著他,一頭秀發散亂更添了嫵媚之姿,當真我見猶憐。
在對上那雙猶帶淚珠的秋水眸時,衎宣帝的心止不住抽搐:整個天下都是我的,為什麼,為什麼她卻不是我的?!伊緩感覺到他眸光的異樣,望見他的神情時,卻也怔住了,她第一次,這般端詳一個人的眼眸:瞳仁深邃得不見底,那眸子黑白分明,恍惚間竟看不清。那眸間,究竟是清澈透明,抑或是深不可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