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突來的訂單,顧清心裏還是沒有底。他拉著周初去了趟織坊和繡坊,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回錦斕莊看之前的賬本。要想盡快地熟悉綢緞莊的運作,就必須清楚它之前的運營狀況。
顧小白實在忍受不住襲來的困意,在紅玉懷中睡了過去。顧清便讓紅玉將小白帶了回去。
夜來極靜,忽聽外麵傳來雨聲,顧清站在窗邊,聽著雨水打在地上發出的聲響,輕歎一聲,重新坐回桌前。油燈昏暗,久了眼睛也很累。顧清終於關上最後一本賬本,丟下筆,伸手按著太陽穴。
潮濕的夜風吹到臉上,居然帶出了一點尿意。四下無人,顧清很沒形象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抽著鼻子進到裏屋去上茅房。
結果等到她哼著小曲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挺拔勻稱的背影,冰冷如霜的氣質。不正是聞名潯陽的南宮璟,璟公子?
南宮璟正低著頭,看著顧清整理的賬本。顧清有點進退兩難,南宮璟忽然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顧清。
顧清幹笑了一聲,“璟公子怎麼來了?”
“璟。”南宮璟沉聲道。
“啊?”顧清有點摸不著頭腦。
“你其實不必叫我公子的,叫我璟。”南宮璟淡然道。
“這個不好吧。”顧清縮了縮脖子,直覺告訴她,直接叫他璟真的不好。
南宮璟收回視線,沒有再說話。他將桌上顧清用作草稿的紙拿起來看了看,“想不到你這麼快就熟悉了。”
“在其位,謀其職嘛。”顧清輕笑道。
南宮璟彎了彎嘴角,放下紙張,問顧清道:“怎麼樣?可還習嗎?”
顧清愣了愣,趕忙說:“謝公子關心。這裏很好呢,夥計也不錯。”
南宮璟仔細看她快要縮到陰影裏的謹慎模樣,笑容不自覺加深了些,語氣輕緩道:“你不用那麼拘束。我又不是什麼豺狼惡豹,那麼怕我幹嗎?”
顧清聽了這話,不得不往前走一步,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光潔的下巴。
他今天穿著一件暗銀色的儒衫,粗看很素淨,走近了就著燈光看,顧清才注意到那衣服上用銀色絲線細細密密地繡著精美的花紋,竟然十分華美。
南宮璟氣度高華,舉手投足,都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尊貴。
顧清胡思亂想之際,南宮璟已經坐了下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
“今日聽周初說,你一下便招攬了近萬兩的生意,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顧清微微驚訝,確定他的確是在同自己說話。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也沒有,碰巧罷了。”
“不是誰都能碰巧的。”南宮璟毫不不吝嗇誇獎,“我說過,要想獲得越多,就要付出越多,顧掌櫃可是在身體力行啊。”
一下聽別人這樣誇獎,都羞愧得要鑽到地裏去了。
南宮璟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扶手,突然轉了話題,“在潯陽還住得慣嗎?”
顧清猛的抬頭看向他,輕輕一笑,“沒有什麼習不習慣的,在哪裏都一樣。其實我還要感謝璟宮……的,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信任,我也不能成為掌櫃的。”
“三年前我見你,卻與現在大不同,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我記得你有孩子……”南宮璟問道,他話出口自己便有點後悔,為什麼會對她的過去那麼在意。
“你說小白啊,”一說起小白,顧清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小白很可愛呢,如果你見到,你肯定也會喜歡的。”
“小白?”南宮璟微微一笑,“名字確實可愛。”
想起那夜他將顧清帶到附近的醫所,大夫都已經沒轍了,讓準備後事。南宮璟緊緊抱住顧清,在她耳邊說了倆字:孩子。
南宮璟費了好大勁才將顧清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足足昏迷了近一個月,在身體差不多好轉了,南宮璟便派人將顧清送走了,或許,是不想與她有太多的糾纏,可是心卻不停地想去了解他們過得到底怎麼樣。
“孩子的爹……”南宮璟話音未落,顧清心一頓,麵上一僵。
“璟公子對下屬都這麼關心嗎?”顧清剛卸下的盔甲又穿上身。
房間內陷入一陣可怕的沉默中。南宮璟看著顧清沉著的臉有點後悔,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說完便往外麵走。
外麵梆子敲了三下,雨聲沒有轉小,反而更大了——
顧清望了望黑的窗外,不禁小聲說道:“小白可會被驚醒?”
顧清忽然想起,幾個也是這樣的雨夜,有人在她身後默默地站著,自己蹲在雨中無聲地哭泣。累了,身後的人便將自己抱起,那麼溫柔,胸膛那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