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並不理會於我，自顧自地說道：“中午我們一塊出去吃飯，下午看電影，晚上一塊去酒吧喝酒。”
“今天都營業嗎？”
“應該吧……不然我倆也太可憐了。”
餐廳的玻璃門上貼著兩個可愛的娃娃，一男一女笑哈哈。膠水粘的不是很牢，風吹著，感覺快要掉下來了。門外偶爾走過幾個人也是腳步匆匆，一切都顯得格外冷清，隻有那些紅豔豔的門貼，讓冷清中不斷滲透出溫暖。
“唉……我吃不下。”丁香放下碗筷，蹺起二郎腿開始玩手機。
“我也不餓。不過買都買了，不吃浪費。”
“不想吃就不要吃了，這頓飯我買單。”
“我不是那意思，何況你的錢不是錢啊？”
“唉……真無聊。”丁香合上她的翻蓋手機，然後扔在桌子上。正如她所說的，我也覺得無聊。所謂無聊，不是因為自己沒事做，而是因為自己不知道要做什麼。如同孤獨不是一個人，而是看著一群人。
最後，還是浪費了那些糧食。電影最終也沒有看成。大過年的，電影院也關門大吉。在不知春花秋月何時了的無聊中，時間是那樣地慢……似乎止步不前，在查看往事的多少。
我寄的信應該已經到家了，父親和小芳應該都很失望吧！哎……我也不想啊！可是曾總對我很好，那天我和尹屾的事他也當沒發生一樣，所以他要求的事我不想拒絕——哪怕我留下來根本就沒什麼重要的事做。何況我想在這座城市繼續生活下去，我想把小芳接來，我想給父親好的生活……都必須從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起，都必須從現在起。
“在家看電視和在電影院看電影其實也差不多。”我對坐在一旁，盤著腿嗑瓜子的丁香說道。
“差多了好不好。”
“可這樣省了不少錢呢！”
“你窮死啦……一天到晚錢、錢、錢。”
“我當然窮啊……我要不窮，為何要出來打工？我要不窮，大過年的為何加班不回家？”
“曾總為何要你留下來加班啊？他都不在，和一個女的去國外旅遊了。”
“真的啊？”
“怎麼……你都不知道？”
曾總肯定是和尹屾一起出國了，可為何不告訴我？還讓我留下來加班？這真是太奇怪了！感到奇怪的同時，我心想：曾總會不會是故意那樣做的？他因為那晚的事生氣了，然後想捉弄我？心裏如同有鼓在敲，但又不能對丁香說，隻能由著心一點一點變亂。
心亂在曾總打電話給我，手機顫抖的瞬間如肥皂泡般地破碎，細密的水珠散開來，進入我的七竅，使我清醒。他言簡意賅地說他在國外旅遊，所以讓我今天晚上去陪他的母親過年。原來——“時間”這個東西，是可以用金錢來進行買賣的。但不知“生命”這個東西，是否也可以……在這吉祥的日子裏，我寒冷無比。
曾總的母親認得車子，我剛一停下她便迎了上來，一邊手忙腳亂地拍打著車身，一邊說道——悠閑啊……你終於過來了，我燒了好多菜，都是你愛吃的。顯然，她還未發現曾總不在車裏這一事實；顯然，曾總沒有告訴她過年陪女人出國旅遊這一事情。
我猛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幹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氣體中滿是潮濕。從車裏出來時，一股寒風吹進了我的眼睛，眼球因幹澀而發酸、發疼、流淚。
“我兒子呢？悠閑呢？”她不等我開口告訴她，便整個人鑽進了車子。車就那麼點空間，一目了然，可她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好像一個“迷你”的角落也能將她的兒子藏起來。幾分鍾後，她有些失望，慢悠悠地鑽出車子，然後問我：“他今天還在忙著工作嗎？”
“曾總工作很忙，沒時間來陪您，所以讓我來和您一起過年。”
“他忙得過來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嗎？”
“那工作非常重要。現在員工們都放假了，他一個人真的走不開。”
“哎……這倒也是。”
老人家真的很好騙，好騙的人是因為真誠、善良，但也有一些是無知。欺騙老人家的人很可惡，但有時候也是善意的。
曾總的母親並不歡迎我，她自顧自地吃飯，把我晾在一邊，當成了空氣。我坐在那，看著這個把不開心全寫在臉上的老婦人，心中卻浮現起了父親有些滄桑，有些消瘦的臉。老人家不歡迎我也實屬正常，因為我不是她的兒子。
有些東西壞了，沒了，可以用別的東西來代替。但人不是東西，很難代替，尤其是在一個母親的心裏——孩子，比一切都重要。
各個房間的燈都亮著，整個屋子顯得特別通透。在這通透的環境中，我麵前的老人的心，卻是空洞的。通透與空洞，是兩種很相近的形態，可又完全不同，截然相反，前者光明燦爛，後者落寞虛無。
“這麼多的菜，你幫我吃掉點。”老人家對我說。
“唉……好！”我用筷子在桌子中間最大的碗裏夾了一塊肉，然後大口地吃了起來。
“你這孩子……”老人家笑了。她笑得很淺，但確實是笑了。她起身幫我倒飲料，我說自己來，她卻執意要幫我倒，還叫我慢點吃，多吃點。其實，我不餓，也沒什麼食欲，但我願意盡一切努力把這冰冷的世界變得溫暖起來。此刻的情景，會讓人誤以為我們是真的母子倆吧？
“天氣涼，你早些回去吧！”
“行。那您老人家也早點休息。”
“孩子，今天謝謝你來陪我。”
“說的哪裏話。”
“路上開車小心點。”
“外麵涼，您不要出來了。”為了不讓她送我，我出門的時候把門帶上。
車子還未啟動，屋內的燈便一盞一盞地滅了……最後變成了一片黑色的寂寞，隻留下門外一盞暗黃的燈在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車內有打火機，還有曾總留下的煙，我取了一根，點著抽了起來。我沒有抽過煙，也不知道如何抽才能品嚐到煙的美味。吸一口，吐掉，吸一口，吐掉，沒有任何的感覺。難道是要把煙吸進肚子裏？我試了一下，結果嗆得差點把肺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