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番茄在我眼裏是水果,大番茄在我眼裏是蔬菜。番茄就是西紅柿,土豆就是馬鈴薯,文旦就是柚子,一種事物有兩種叫法,並且都是普通話的叫法,有時候覺得蠻奇怪的。
丁香負責洗菜、切菜,我負責炒。油鍋已經冒煙,可菜才切了一點點。她那不熟練的刀工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便熄火,搶過她手裏的刀。她似笑非笑,白了我一眼,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做著她最喜歡做、最習慣做的姿勢——用手撐著下巴。
小芳是能幹的,她會做很多很多的生活瑣事,而丁香是有小姐脾氣的。曾總的手機鈴聲總唱道——相愛沒有那麼容易,每個人都有他的脾氣,過了愛的年紀,轟轟烈烈不如平靜。是啊……每個人都有他的脾氣、性格、特點,能夠彼此欣賞,然後相愛真的不容易,所以要懂得珍惜。不過我也讚同俗話說的那樣——情人眼裏出西施。關於那歌中的“轟轟烈烈”和“平靜——平平淡淡”我曾和小芳有過激烈的討論,但最後仍以無果告終。
“好吃嗎?”
“就那樣唄!”
“額……”兩滴冷汗從我的額角往下流淌……正想開口反駁丁香,可我的手機響了,是曾總。
“現在要出去?”
“嗯。你慢慢吃,我得馬上出去。”
簡單的對話,為何有種怪怪的感覺?沒時間去細細琢磨,拿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急忙出門,恍惚聽見丁香的一句——哦……
夜,不是東西,我相信她是有血有肉的,並且還是一位女性朋友。有時候,那麼安詳;有時候,那麼煩躁;有時候,黑暗無邊際;有時候,閃亮如白晝。似乎處於青春期,似乎又像進入了更年期。我行駛在夜的掌心裏,去感受那一份特別的音律。
曾總和衣躺在一張大沙發上,一隻手臂遮在眼前,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好像很累,一副風塵仆仆,很疲倦的樣子。經曆了一場生死離別,自然無精打采,如夢似醉。曾總和白總的感情可真深啊……深得讓人覺得很不現實。曾總費力地坐起身,我發現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曾總和白總年近四十,卻都還是單身,很多愛猜想的人說——他倆是同性戀。
“把這個送到這個地方,交給這個人就可以了!”桌上有一個用紅布包裹起來的東西,還有一張紙頭,上麵寫了地址和人名。
我不敢多問什麼,拎起包裹,拿起紙頭便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曾總叫住了我,我轉身問他還有什麼事嗎?他遲疑了一會,然後苦笑一下,搖搖頭說,“沒事。”
當車開到目的地時,我才發現——這是一片墓地。同時也猛地反應過來——這包裹裏的很有可能就是……現在是晚上,加上下著雨,我一個人在車裏,有那麼點小害怕。就在這時,有人“不懷好意”地敲了一下我的車窗,窗外一個打著傘的活人——他便是紙頭上寫著的那個人。
拿起副駕駛座上的包裹交給他,他說,“叫曾總放心,我會把他葬在她的旁邊的。”說完這句我不明白的話後,便拎著包裹走進了他居住的那間屋子。他是這片墓地的管理人員之一,他那屋子裏射出來的幾道橘黃色燈光是那樣地溫暖,似乎可以照暖這整片寂靜漆黑的墓地,照亮所有可愛精靈的眼睛。
曾總要把白總葬在誰的旁邊呢?那死去的人跟白總、曾總又是什麼關係呢?這片充滿死亡氣息的土地上空,有朦朦朧朧的煙霧,煙霧中零星閃著一點點紅色的花火。
愛笑的姑娘此刻發了一條短信給我——知道曾總在哪了嗎?
——在家。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兒越來越少。赤條條的街道讓我很不習慣,感覺自己開進了一條河裏,四周泛著漣漪。減速慢行,小心翼翼,絕不讓自己溺水身亡。
咚咚咚……有種好聽的聲音從車窗敞著的一條一厘米左右的縫隙間傳進來,好像是一種樂器的聲音。
我將車停靠在路邊,然後移下整麵車窗,隻見一把陳舊的黃油布傘下,有一人坐在那彈著琵琶。在這雨中,在這蕭條的雨夜,這情景有一種別樣的氣味。彈琴人半側著身,看不清其麵貌,隻覺是位中年婦女。她的麵前鋪著一塊早已濕透的紅色布塊,上麵的幾枚硬幣泛著寒光。
冷清的路麵偶爾有人經過也如靈魂那般飄渺,無人停留欣賞她猶如CD般地不斷重複那些音符。或許她並不是在賣藝賺錢,而是在表達一種內心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