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小趙的話,我趕緊跑回宿舍。看著幾張紅豔豔的紙幣,我開始矛盾。給?還是不給?孝敬了,一定會給我安排工作嗎?不孝敬,就不給我安排工作,然後把我趕出去嗎?如果孝敬後,打了水漂,那又該怎麼辦?何況我還得靠這些錢吃飯生存下去呢!
左思右想,我想起了剛才小趙說的那句話——廠裏員工的工資,白總每月都會親自派人來發,姓田的撈不到什麼好處。
啃了一個白饅頭,算是我的午餐了。然後悄悄地走進辦公室,田廠長正在吃他的午餐。他點了一下頭,示意我走近一些。
“田廠長,我初來乍到的什麼也不懂,您多多包涵啊!”
“年紀輕,不懂事,也難怪。沒事!”
“那個……能幫我安排一個實惠點的工作嗎?我笨手笨腳的啥也不會,還需要您多教教。等發工資的時候我分您一半。”
他聽了我這話,先是遲疑了一下,接著夾一塊紅燒肉塞進了嘴裏,一邊嚼一邊說:“為何要分我一半啊?給你安排工作,教導你,是我分內的事啊!”
“您既是廠長,也是我的師傅,那是應該的。我前三個月的工資都會分您一半,因為這其中原本就有您的一半功勞。”
“嗬嗬……真是個明理人啊!”廠長作罷,相信他看得出來,我現在是真的沒錢。
下午廠長便給我安排了一個搬運貨物的工作。2400一個月,不是很累,因為有小推車。把生產出來的貨物搬到小推車裏,然後拉到車庫一包包堆好就可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比別的員工都要搬得快,大家隻是對我微微笑笑,沒說什麼,繼續不緊不慢地搬著、拉著、堆著。短短幾個小時,還沒到下班時間,我就累得走不動。大家見我滿頭大汗的,又對我微微笑笑,沒說什麼。其中有位老大叔,從他的微笑中,我看到了父親的身影。恍惚間明白了什麼,便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也不緊不慢地幹起來。
“叮……”下班時間到了,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去找東西填肚子。
老大叔把他的小推車靠邊停好,然後拿起一個很大的塑料杯喝水。裏麵裝有很多粗糙的茶,杯子也早已變成了茶垢色。他往台階上一坐,取一根煙點著,煙圈隨著空氣往上,然後便消失在了夕陽裏。
“大叔,你好啊!”我也在台階上坐下。
“小夥子,剛來工作?”
“第一天。”
“叫啥名?從哪來的?”
“曹竹林。從農村來的。”
“我也姓曹,我也是從農村來的。我的妻子很早的時候就死了,我帶著女兒來這打工。我女兒可聰明了,上了大學,現在在一家企業工作。”曹大叔說起自己的女兒,嘴角便不自覺地微微上翹,好像一切辛勞都變得不值一提。
一位掃地的大嬸拿著一把大掃帚往這邊掃過來……飛起的塵土與紙屑格外醒目。曹大叔把煙頭往地上一扔,腳往上踩一下後站起了身。
“小夥子,一塊去喝幾口咋樣?”
“行!”
找一個可以坐的地方,買兩瓶黃酒,一包花生米,幾塊臭豆腐。談談心,喝喝酒,從日落到月亮掛樹梢。兩個原本不認識的人,居然也能如此洽談,或許這也是一種緣分。
我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是一個簡單得沒啥好說的人。內心唯有的,是一份思念,是一份想念。而曹大叔似乎是滿腹的言語,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如何對我傾訴。
一根煙沒了,他用煙屁股點燃了另一根煙。接連不斷地抽,左手食指與中指間永遠夾雜著什麼。若人們心中的哀愁也能如那煙圈一樣從嘴裏吐出,從鼻子裏冒出,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那該多好啊!
“叮……”清晨,又隨著鈴聲起床,開始新的一天,開始重複著昨天。
一天又一天……以後的日子,都將被鈴聲左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