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在衣服內側的隱形口袋裏,裝有父親給我的全部積蓄——壹仟零伍拾貳元叁角整。剛才行走匆忙,撞倒了人,一張已用過的火車站票與半張照片落在了地上。對方並未怪我莽撞,還幫忙把東西撿起。此刻,我猛地想到了什麼,便緊張地撫摸衣服。確定錢還在,才鬆了一口氣。
這座城市,能允許我這個農村小夥生存下去嗎?
不,我一定要努力地生存下去。拋開所有的不確定,在心裏暗下決心。就算不為了自己,也應該為了在家想念著我的父親,以及把期望寄托在我身上的小芳。
開闊的馬路比村裏的曬穀場還要大,那些像生病似的樹立在路的兩邊,顯得很無奈。露著大腿,踩著高蹺的姑娘;鞋子上抹油,脖子裏係繩的小夥在我眼前像鬼一樣地飄動。
站在路邊,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哪裏有便宜的房子住呢?哪能找到適合我的工作呢?嘴巴很幹,肚子也在叫。一旁有個小攤,一位大叔正在炸“蘿卜絲餅”。
我問他多少錢一個。他說一塊五。
這麼小一個居然要一塊五?我有些不敢相信。
油鍋旁有個紙箱子,裏麵有各種各樣的水。我便又問水多少錢一瓶。他說礦泉水兩塊,別的五塊。
一瓶水要兩塊?我開始有些疑惑了……好像一時間腦袋轉不過彎似的卡在了那裏。這時,有位皮膚超白的漂亮姑娘來到攤前。她沒問價錢,直接拿了兩瓶水,放下一張十元的紙幣後走了。
小攤大叔見我站在那沒反應,便問我要點什麼。我說不要什麼。
這是一片巨大的空間,我茫然四顧,這種狀態讓我莫名地感到恐慌。剛有一位大媽慈愛地告訴我,乘128路公車,然後就能到達北區的一個“集地”。那有很多的廠,那裏有大批的外來務工人員。
128路公車來了,我招手,可是它不停。或許是車上乘客較多,再也裝不下我。第二輛128路公車來了,我招手,可是它仍舊不停。常言道——不懂就問。於是我問了一位老大爺,他告訴我——公車隻會在有站台的地方停下,沒站台是不會停的。
這個叫“集地”的地方,幾乎看不到綠色植物。一棟棟水泥的樓,一條條水泥的路,幾根草在屋角水泥的裂縫中頑強地生長。
背著包袱的我早已精疲力竭。臉被太陽溫潤地照著,照得通紅。我的麵前有好多的大傘,傘下都是自製的小推車,用於賣各種各樣的食品。大餅油條,包子饅頭……熱氣騰騰,香味撲鼻。我花了一塊錢買了一張大餅,又花了一塊錢買了一杯豆漿。俗話說得好,隻有吃好喝好,才有力氣幹活;隻有吃好喝好,才能活下去。
“叮……”伴隨著一聲響鈴,原本安靜的世界變得沸騰。穿著米黃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從一棟棟水泥樓裏跑出來,一副副被釋放的表情。買吃的,買喝的,很是活躍。難道他們每天都吃大餅油條,包子饅頭嗎?難道廠裏沒有白白的米飯,新鮮的蔬菜嗎?
我來到一個小門衛,門衛的外牆上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麵寫著招工的啟事。屋內的大叔在燒蛋湯,我輕敲了好幾下門,他才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
先賠一個笑臉,然後問道——大叔,這裏招工嗎?他雖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友好地回答我一個“嗯”字。
“我是剛從農村來的,什麼都不會,這兒能讓我幹嗎?”
“簡單的,有力氣就行。你去那邊的辦公室,今天領導正好在。”
“哦……謝謝您大叔。”
領導,辦公室……就是這間了!我敲門,裏麵有厚重的聲音說——進來。外表看起來不咋樣的辦公室裏麵卻相當地漂亮。有橘黃色的大沙發,有比床還大的桌子,還有可以轉動的椅子。閃閃發光的幹淨地麵,我沾滿泥土的鞋子不敢踩上去。辦公室裏就坐著一位胖胖的男子,三十幾歲的樣子。
“小夥子,站門口幹嗎?進來坐。”
“沒事,我站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