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疑了。
我輕輕推了一下，門開了。走進去，門裏和門外仿佛是兩個世界。一座正對著門的雕像抓住了我的視線。
那是一個女人的雕像。她身披著鵝黃色的長袍，雙手做出一個懷抱著什麼東西的姿勢。看不出她具體的年齡，從她的眼睛裏既能看到天真，又能看到滄桑。她仿佛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又似個飽經風霜的少婦。這雕像在這兩種形象之間變化，上一秒覺得她是少女，下一秒又覺得她是少婦。不是親眼所見，怎麼也不會想到兩個截然不同的神態，能出現在同一張臉。製作這個雕像的程序員真是個天才。
看著這雕像，越看越覺得臉熟。掏出旅遊手冊，翻到介紹艾斯神殿的那一頁，果然她正是大地之神艾斯。隻不過相較之這雕像，手冊上所畫的神就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死物。
難道這果然是艾斯神殿？！不知是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個新奇的世界，還是因為伊斯特爾是個充滿驚奇的城市。不論是繁華的混亂之都，還是豪宅般的盜賊總部，雖在我意料之外，仔細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但有誰見過一個像農場一樣的神殿？
把自己的目光從雕像上拉回到這個偏院裏，才發現這個偏院比外麵的院子還要大一點。種植著一棵棵蒼翠的大樹，空氣中也沒有外麵那形容不出的異味。幾張石桌、石凳擺放在院子的中央，最裏麵是一間大殿。在那裏麵隱約能看見一張畫像，如果沒錯的話，應該就是艾斯的神像了。
一棵大樹邊，蹲著一個穿著鵝黃色長袍的人，似乎在全心貫注地觀察什麼東西。我走近幾步，轉到那個人的側麵，看清了那個人。
那是個女人，身上所穿的長袍和那雕像所穿的差不多，看樣子應該是這神殿裏的牧師。金黃的長發拖在地上，如果她站起身來，頭發應該能到腰這兒了。白皙的皮膚，鮮紅的嘴唇，寧靜的眼神，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不過，她卻並不是NPC，而是玩家。盡管NPC和玩家的外表很相似，但我還是能夠分辨出人和NPC的區別。NPC的表情再生動，動作再豐富，也絕不會和人搞混。它缺少每個人都有的東西，靈魂。沒有靈魂的NPC再怎麼有血有肉，也隻是個逼真的木偶罷了。
在現在的玩家之中，流傳這樣一件事。在精神瘟疫暴發的那個時代，曾有過一個自稱擬真度100%的遊戲。傳說，僅僅是傳說，那裏麵的每一個NPC都是有靈魂的。可是玩過那遊戲的人全死了，真相已無人可知。個人是不太相信會出現這樣的NPC，如果真有100%的NPC存在，那和真人還有什麼兩樣，計算機不就早就成為整個世界的主宰了。
話題有點扯遠了。那人正靜靜地看著一棵參天大樹的樹根處，我湊過去一看，隻有幾隻螞蟻在那邊爬。一個美女盯著空地看，著實有點奇怪。
“咳、咳。”輕輕咳嗽一下，然後又覺得有點奇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為什麼要打擾她？
她站起身轉過頭，眼神如此淡然，絲毫沒有驚訝，仿佛我站在這裏是天經地義的。盡力收斂自己的目光，不去直視她那美麗的臉龐，生怕一看就收不回來了。
“你好，你是我在這裏遇見的第一個人。”她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你好，我叫星影。”和她握起手來，捏著她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我心中頗有幾分異樣。
“我叫零。”她輕輕地抽回手，我心中帶著點失望收回了手。不過，我握的時間好像也有點長了，力道好像也有點大了。
沉默，讓人難堪的沉默。完全不知道該跟她說點什麼，我們兩個就這樣麵對麵站著。零看上去倒還沒有怎麼樣，但我的手心已經有點濕了。
總要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吧。
“嗯……你在看什麼呢？”
“我在看大地是如何滋養那些附著在她身上的生命的。”
在提問的那一刻，曾經想過十幾種她可能做出的回答，甚至連這神殿裏的人都被變成螞蟻這種荒誕的答案都想到了，但這個答案……
“這個……樹根從土壤裏得到養份，然後樹就長大。嗯……就是這個樣子。”從腦海深處把幼兒園老師所教的知識挖出來一點，其它的實在是記不清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不帶任何語調的一句話，把我噎了回去。
“那你是怎麼看的？”
“大地無私地奉獻著自己的身體，供那些渺小的生物成長、死亡。任何生物都得到大地的滋養，任何生物都將長眠於大地的懷抱。大地之母如此無私，絲毫不計較那些生物是否回報了她。因為，那些生物都是她的子女、她的血肉，最終也將重新成為她的一部分。”說這話的時候，能看到零的眼睛放出某種光芒。而我就如同一個白癡般呆呆地聽她傳教。她的樣子實在是很美，聲音聽上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舒暢，就算是光聽著、光看著也不錯。她那麼快能成為一個牧師，果然有她的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