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晃眼便過,一大早,隸屬王府的良醫所內就手腳朝天的忙開了,準備迎接素有“靶賀妙手”之稱的胥胤的到來。
“夫人,奴婢為您沐浴淨身吧。”月華剛起身,蘭兒就敲門而入。
她點頭應允之後,蘭兒就在她入寢的內室擺開了屏風,然後再到門外喚進幾個提水的丫頭。月華走到沐浴的木桶前,看著那冒著刺鼻難聞氣味的棕褐色藥湯緩緩倒入,不由皺起眉頭捂住了鼻。
其實這藥湯她已經洗過兩回了,今天則是最後一回,這是胥胤曾囑咐下的,要他每次來前,她都要用他開下的這藥方連續淨身三日,說是有助於醫治時傷患處的恢複。
說來這妙手胥胤確實厲害,暫不說她這臉是被徹徹底底的換了,原本快要失明的雙眼現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夫人,請下水吧。”
被提醒,月華恍惚回神,但還是猶疑的盯著木桶裏的藥湯遲遲不動……
淨身之後,月華便更好衣裳,閉著眼躺在榻上靜等著胥胤的到來。
胥胤,未見人前,僅憑他在江湖上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醫術,還以為會是一個鶴發銀須的老翁,沒曾想卻年輕得比她年長不了幾歲,或是與景纓同年。
“今日已是最後一回,草民無能,無法為夫人斬除病根。”安靜了許久的寢閣內,胥胤突然說起。
月華緩緩睜眼,困惑的看著麵無表情的他,雖然不明白他因何故會說出這樣的話,但還是照實了說。“可是我並無任何異樣的感覺,就是這半年以來,臉上頻繁的灼燒感也已經減輕不少,這都多虧了你。”
胥胤冷漠的嘴角難得的上翹了一個弧度,從身旁的盒子裏取出一根銀針,看著說。“草民的銀針可入膚入穴,卻不能入心。”
月華平放在身側的手,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但臉上的神色依舊,爾後又閉上了眼。
……
而此時的另一廂,緊張沉重的低氣壓籠罩著整個書房,景纓一記捶在書案上的鐵拳更是將這氣壓壓縮到了極致。
早已司空見慣的右長史杜長庸斂眉低垂,平淡如常道。“王爺息怒。”
“狗皇帝欺人太甚。”景纓瞪著雙眸,如鷹般狠厲的眼神似乎要將遠方的敵人撕碎。
“臣敢問,王爺可否已有對策。”
景纓看了他一眼,怒火翻湧的眸子裏主意正釀。“杜長庸,你帶著本王的令讓顧騫傳令下去,九閣、白化兩地的衛所加強軍備駐防。”
杜長庸遲疑,並未立馬領命退下。“王爺這可是要與朝廷翻臉?”
“翻臉?”景纓眸色陰沉。“杜長庸,你覺得本王何時與那狗皇帝同盟過?”雖然世人都認為靶賀是親皇派,但實際他與朝廷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不過是為了蘭薺一個目的而已。
“臣並無此意,臣隻是覺得目前王爺還不適合與朝廷對抗,否則元氣難複。”
“那你有何高見?”
“臣不敢,臣隻是認為朝廷無非就是想要夫人……”
“住嘴。”景纓一口打斷他,陰鷙的眼裏又急又氣。“你的意思是要本王言聽計從,親手將夫人送出去?”
“臣無此意。”杜長庸忙道,心裏卻歎但凡提及夫人,他們這位從來沉穩睿智的王爺就會失去理智,像完全變了個人。“五年前,王爺為了夫人已在洛丹退兵百裏,如今洛丹雖仍在靶賀境內名下,但已無領地之實,洛丹是靶賀防禦朝廷的重鎮,既已丟失,靶賀就失去了一道最安全的門戶,而朝廷這五年一直不對靶賀發兵,想必也是因為夫人在此。”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本王利用夫人與那狗皇帝周旋,以取回洛丹?”
杜長庸無言默認。
景纓緩緩沉下一口氣,寒眸微眯。“杜長庸,若本王真的在乎一個洛丹,當初又何必大費周章從晏托的眼皮子底下,將夫人從丠殷帶回靶賀?當今這個世上,除了本王,沒有人能夠再保護夫人,你可知曉?”
杜長庸仍是沉默以對,頭卻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