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欺騙的滋味,被傾心所戀的人欺騙的滋味,是何等難過,我強忍悲憤的心情,要他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明明知道內情卻要一直欺瞞於我。
陰雲密布的天幕背景下,安嘉寧的剪影如同即將到來的夜。
“有句話叫善意的謊言,我不告訴你,是為你好。”夜色朦朧中,他如是說。
我笑了,笑這番話中冠冕堂皇成分的可笑,駁斥道:“你沒有權力替我做決定,我知道真相後會怎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說了,我不會因為真相令我受傷而怪你,可你有意說謊,就是你的不對了。”
安嘉寧攏了攏衣襟,整理著袖口的褶皺,麵容平靜,回眸看了我一眼,道:“對不起,我有不能說的理由。”
此時此刻,被我拆穿了的他,仍能顯得如此沉穩,如此波瀾不驚,全然沒有心虛或緊張的表情。越是這樣,越是讓我生出了一種一直以來都被他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情緒猛然爆發,我羞憤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厲聲道:“你至少也要告訴我我爸他到底怎麼了吧,我是他女兒,連知道他的狀況的權力都沒有嗎!”
安嘉寧任我怒目而視,自巋然不動,依舊聲線平穩,道:“林總工程師沒事,你放心,在這一點上我不會騙你。”
“沒事?”我冷笑,“證據呢?沒事他又在哪兒,發生了什麼?”
安嘉寧微微蹙眉,輕念了聲,“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那實驗室呢,實驗室出什麼事了才會被人盯上,你總知道吧?”我甩了甩頭發,開始踱起步來,焦躁得都要抓狂了。
他沉默下來,又不說話了。
裝深沉,又裝深沉!我情急之下,控製不住地三兩步走上前,扯住了他的衣領,晃道:“你說啊說啊說啊,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瞞著我?我那麼信任你,那麼喜歡你……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說著說著,竟由憤怒的語氣轉為了哭腔。
安嘉寧一開始隻是任我晃著,深眸中帶著一絲愁緒地看著我,到我終於晃累了,強忍著眼淚才不讓自己不爭氣地哭出來的時候,才突然伸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我。我被他的力道一帶,跌在了他身上。
他的雙手環得很緊,有不容拒絕的堅定力量,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歎了口氣,溫聲說:“你不應該懷疑我的,至少應該知道,無論我做了什麼,都絕不會害你。你可以好好回想回想,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有做過什麼對你不利的事嗎?”
“少裝蒜!”我一邊掙紮,一邊喊道,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翻了出來,“這可不好說,你敢說,住院的時候醫生說我至少要住1個多月的院,不是因為你在掃描儀上動了手腳?”
安嘉寧動作微微一滯,轉而又加大了力量,道:“那還不是為了你好。你執意要出院,出院了就要回公司,但凶手可能就在公司裏而且還沒找到,這是我做了評估後找到的對你來說最安全的辦法了。可你還是……”
“你評估之後!”我無語地捶著他的胸口,“那是你認為的,征得我的同意了嗎?評估評估評估,你就知道數據!就算一樣東西百分之百好,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麼用?”
“林紓雅!”大約是因為我鬧的厲害,對他連抓帶撓,安嘉寧終於爆發了,無可奈何地高聲喝了句。
“你問我是否愛你,我承認,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明白你所謂的愛是什麼東西。可是至少我是對你好的,我想你每天都過得很安全,不需要時刻為自己的性命提心吊膽,想看到你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難道你就感覺不到嗎?”
他極其難得地一次性說了這麼多有感情色彩的話,我聽得一時怔住,漸漸停止了反抗,沉默了下來。
大約是見我恢複了平靜,他用抵著我顱骨的下巴,輕輕在我的頭頂摩擦了幾下。
這個動作過於熟悉,我不由得又身子一繃,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了他,在他蹙眉凝視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我不能接受欺騙與隱瞞,哪怕是打著為我好的名號。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最重要的是什麼?你說是投其所好,我則認為不然。我覺得兩個人的交往之中,首要的是信任。所有謊言,在沒有戳破之前,都美好得如同光華璀璨的玻璃,混雜在真相的鑽石堆裏。可一旦其中有一個被認出,你發現不過是廉價的贗品而已,就會忍不住懷疑其他鑽石的真偽性,而不得不去一一驗證。從此你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都要被打上一個問號,以後也是如此。一旦開始了這種猜疑,還哪裏會再有任何太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