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豊德二十一年秋,十月五日:
今日啟程,去北域。
自從陛下害了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症,身子骨肉眼可見地是一日不如一日,
數月以來,全城醫者先後聽詔入宮,林林總總百餘人數,日日殫精竭慮,卻是收效甚微,
不論宮中禦老、或是杏林名宿,對此竟也都束手無策。
奇藥尋了一批又一批,人頭也掉了一個又一個,所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卻也不見半分起色。
近些時候,陛下已然虛弱到難以下榻,隻能終日枕臥。
太子殿下救父心切,於昨日辰時下了死命令,要我即刻協領一隊人馬,速速趕往北域喀則什部,表麵洽談兩國通商事宜,實則暗中求取一味靈藥。
聽說那藥是無價之寶,磨碎了服下可包治百病,乃喀則什部傳承了數千年的秘藥,不知太子殿下是從哪得來的消息,也不知對方會不會願意幫我們這一回,
一直以來,大豊同北域在邊境的衝突不斷,兩國的關係始終以摩擦居多,實在是難說此次他們能否就這樣輕易給出如此重要的物件,
可我們既然臨危受命,便也沒得退路可言,若是不成,腦袋一個都留不下來。
或許我得早作準備,若事態當真走向不利,到時不惜動用非常手段,我也一定要成功,必須要成功,我還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萬望一切順利,陛下保重龍體。」
「豊德二十一年秋,十月十七日:
算來,出發已近半月時光,
越往北,路就越難走,北方的風好生奸滑,馬車的簾子擋不住,偷偷溜進內裏紮人,早知如此,就該叫夫人多帶些衣裳的。
也不知嬋兒怎樣了,有沒有長高、夜裏會不會吵、夫人奶水夠不夠她吃,最近時常夢到這小妮子,夢裏她一聲聲喊我爹爹,軟軟糯糯的,像塊小米糕,
可我總是聽到就醒,也許是因為我下意識裏知道,走前她還沒叫過我,隻求她別幹脆把我這個爹爹給忘了就好。
如果順利的話,興許是能在過年前趕回家的,小孩子長得快,說不定那時候,一隻手已經抱不動了吧。
再有幾天,車隊就該抵達墮龍崖了,鐵索懸橋過不了馬車,得換作步行過橋,在那之前我打算多走動走動,省得到時候腿軟了癱半道上招笑,哈哈。
萬望此行一切順利,陛下保重龍體。」
「豊德二十一年秋,十月二十二日:
今天過了鐵索懸橋,不算順利,隊伍遭到大雕襲擊,我們失去了一名隨行士兵。
(一段空白,有幾點下筆的痕跡)
我認得他,泥螺巷那對老夫婦的孩子,他什麼時候參了軍?才十五歲啊,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的隊伍裏?
眠龍穀如此之深,這孩子到底哪來的勇氣?可惡……
唉,萬望接下來能夠一切順利,陛下保重龍體。」
「豊德二十一年秋,十月二十四日:
自從過了鐵索懸橋後,就入了草原的地界,大半個月,我們終於到了北域。
想來冬天快到了,昨日行路整日,見到的草都已經枯黃,草原上興大風,刮得臉疼。
今天偶遇了一老一少兩個部落人,他們的部落前幾日遷移了,兩人因為剛好外出,沒能跟上隊伍,我給了他們一匹馬,希望他們能順利回到自己的部落。
原來…草原人也不都身強力壯啊,這兩個就瘦得跟皮包骨頭似的。
聽他們說,北域隻有大部落才有足夠資源,才有擇一地定居的本事,像他們這樣的小部落,實力不夠,就隻能逐水草而居。
他們還說,每年入秋的時候,因為過冬糧食匱乏,北域人不得已越過鐵索懸橋,在豊朝邊疆籌措過冬糧食,
事實上,他們從不正大光明去搶,能讓換的盡量都用東西去交換,實在不行也隻有用偷的,
也不知道怎麼傳到中原,就變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了,
其實,不管是北域還是中原,抑或是南疆、西提乃至全天下,沒有誰生來就該敵對的,也許大家都隻為了能活下去而已吧。
(寫到這,他應該是發現自己寫得太多,餘下的紙張大小有些不太夠用了,於是縮小字體,匆匆幾筆結了尾)
萬望一切順利,陛下保重龍體。」
「豊德二十一年冬,十一月六日:
傍晚,終於到了喀則什部,草原上夜長,月亮早就已經升起來了,怪的是,明明都過了立冬,天氣倒還挺暖和的,主要是因為沒風。
陀吉酋長果然如傳聞中那樣高大英武,令我們有些意外的是,整個部落待我們都非常熱情,一點也不像是和我們關係不好的樣子,
還專門為我們擺了接風宴,那全羊烤得吱吱冒油,酥油餅吃了口舌生津,還有奶茶,好濃鬱的香氣…
好了好了,閑話就到這吧,再寫就又餓了,早些睡,明早還要求藥呢,萬望明天一切順利,不要有什麼變故才好,
菩薩保佑,一切順利,菩薩保佑,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