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
徐承美美地套上兩件宮中賜下的貂皮小襖,捂著暖爐出了門。
冬天已然過去大半,城裏好幾日沒再下雪,積攢了一冬的純白漸漸開始褪去,氣溫倒又降低不少,微微的有些刺人麵皮。
估摸著,等捱過這個當口,春天就該近在眼前了吧。
清早起床時,看著依舊堵得死死的王府大門,徐承深深歎了口氣,無奈祭出了最後的手段,
在含淚讓蕭寧出動全城鵺眼,四處散播他徐承幾天以來閉門不見各家女眷的原因,其實是有龍陽之好後,
才終於在犧牲了咱們年紀輕輕的褫北王某方麵聲譽的前提下,換來了王府門口難得的自由空氣。
至於那些聽了這消息卻反而更興奮了的,他都嚴厲告誡自家府兵們,來一個打走一個,絕對不要留情。
一路往皇宮去,
馬車上,徐承透過車簾一角,偷偷瞧著外頭風景。
來到這裏許多天,他始終還沒有好好瞧瞧這上京,這天子坐擁的上京。
沿途景象掠過,看著這些來來去去的人影,他心裏莫名不適應,
在北域,白天總是很安靜,人們為了生計,一天到頭奔波在這裏那裏,每個人都好像很疲倦的樣子,
而這天子腳下的京城,就如同超脫在另一個世界,始終包裹著一層陌生的幻景。
馬蹄聲噠噠響著,就快到了,
皇宮高聳的圍牆,在一次轉彎後突然地闖進眼裏,
很高,真的很高,比先前見到的城牆還要高。
比起北域的部落而居,這東西真的非常不可思議,就好像是造了個沒蓋的巨大的盒子,
遠遠地看到敵台上,士兵打著盹,宮門前,膘肥體壯的軍官,正無所事事地走來走去。
近前,停車,軍官草草查過令印,馬上換了副諂媚的表情,揮揮手放行。
手下士兵得了令,兩兩一組抱住手臂粗的鐵鏈,拉動,緊接著不知哪裏傳來沉重的機括轉動的聲音,
偌大的宮門這才緩緩開啟。
探頭一看,灰溜溜地又縮回來,
這些中原人真是神經病。
視線裏,長長的走道盡頭,緊緊閉著的還是門,門旁也還是軍官在走來走去。
徐承不禁懷疑,這皇宮該不會就是大盒套小盒,皇帝就住在最裏麵的盒子裏?
疑惑著,近前,停車,軍官草草查過令印,馬上也換了副諂媚的表情,揮揮手放行。
手下士兵得了令,一邊一個抱住手臂粗的鐵鏈,費勁拉動,緊接著不知哪裏傳來沉重的機括轉動的聲音,
第二道宮門這也緩緩開啟。
忐忑著、好奇著、猜測著,定睛一看,
終於不再是又一道大門。
下車,穿過這門,一切在眼前豁然開朗,那些景象,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
幼時的記憶不甚清晰,像是被一雙大手打亂攪碎,依稀記得有誰和他說過,
那人夢想中的地方,就是這個樣子。
磚頭砌的房子,有青色黑色的瓦,紅紅的牆,透明的窗戶,
既不是泥巴壘的,也不是茅草蓋的,能擋風,無論下多大雨都不會漏水。
他的眼眶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濕潤,眼角不受控製地垂下一滴淚來,
想再往深處回憶,太陽穴卻隱隱作痛。
他真的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總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回來。
恍惚著,身旁不知何時,竟突然站了一人,他卻完全沒能察覺到此人接近,
心神微震,徐承眼神一凝,隨後收起情緒,眉頭些許蹙起,
雖說他方才有些不能自已,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對外界的感知,
可即使這樣,此人能瞞過身為九品中境高手的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旁,實力少說也在八品巔峰,
定睛一看,還是個熟麵孔,
來人正是那日大典上宣讀冊文的太監,幾天不見,他仍舊掛著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帶著微微的詭異的淺笑,
不愧是那老東西的貼身太監,果然也不是一般人,
隻聽他不辨喜悲的聲音響起:
“王爺初次進宮,按例需訪三宮一回,且請王爺跟緊奴才,”
“宮中路雜,還是莫要走丟了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