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我想號啕大哭,事實上我的嘴已經不知不覺地癟了,淚水也已經奪眶而出。
一個兩手空空、徘徊在長途汽車站的孤身女孩淚眼模糊地掩麵哭泣,自然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麵對他們的詢問,我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哭著:“我想媽媽,我要回家……”
最後我得到了眾人的幫助,好心的駕駛員免了我的車票,我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
從汽車站我整整走了一個小時的路才來到家門口,天已經黑了。我不敢進去,隻是悄悄地開了大門爬上別墅對麵的槐樹,偷偷窺視家裏的情況。
隻有母親一個人在家,平時她都鍋碗瓢盆地做飯了。可現在她什麼也不做,就那樣癡癡地傻坐著,開著電視卻盯著窗外,可能是在等父親。
我也陪著她傻傻地張望著,直等到兩腳發麻,渾身發冷,才聽到汽車進門的聲音。
是父親,父親回來了。
父親看上去也沒有精神,肩膀一聳一聳的還在不停地咳嗽。母親似乎聽不到,居然也不動身——以前即使我有一丁點兒傷風頭疼她都會緊張得問長問短。父親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走過去靜靜地把母親摟在懷裏。母親突然號啕大哭起來,在父親身上亂捶亂打著。
父親咳嗽得更加厲害了,眼睛望著天花板,像棵搖搖欲墜的枯樹。
我哭了,逃也似的跳下槐樹,打開鐵門,瘋狂地奔跑起來……回到學校後,何老師沒有說我什麼,隻是讓我繼續麵壁,再去想那三個問題,不想清楚的話,下個星期繼續去做苦工。那天我從六點站到九點半,我一直在流淚,我真正地開始反思自己。我想著父親每天早出晚歸地忙碌,給女兒富足無憂的生活,卻得不到她的感激。我突然間,有點自責。
我拿出久違的書本學習,心甘情願地學習。因為我知道,不學習,我的生活就意味著空虛。那三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成了:我想念書,我隻能念書,我要念書!我要求去學校念書,何老師答應了,我又回到了學校。
放學後,我看到老師在織一條男式圍巾,很好看。我突然想到下個月就是父親節了,我想托何老師送他一件生日禮物。我央求何老師幫我買毛線。何老師答應了,可要求我得自己掏錢,因為她隻管我的日常開支,但是不會為我其他名目的任何東西埋單。
我把我那十元“血汗錢”慎重地交給何老師,買得了一盒羊絨線。星期六下午,我哪也沒去,就跟何老師坐在太陽底下,耐心地、一針一行地學著織圍巾。
轉眼間,父親節到了,我捧著花了我所有閑暇時間拚湊出來的“作品”,在何老師的鼓勵下,站在了父母的麵前。一米八的父親沒有說話,卻低下他的頭,我踮起腳尖,把圍巾圍在父親的脖子上。
圍巾很窄也很短,父親圍著它像個可愛的小醜,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大家也笑了。看到父親鬢角的灰白,還有母親喜悅的淚花,我不禁從心底裏喊著:“爸爸,媽媽,謝謝你們,我終於學會了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