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山鄉。
天色破曉,白霧茫茫,秋夜的濕涼尚未晾幹淨,把兩扇紙窗全打開,棉簾r掀起,後門也敞開,一股清冷的空氣鼓灌進來,滅去了煙油味,眾人冷丁打一哆嗦,都猛覺精神一鎮,寒襲冰鎮那個鎮。
又待不放心囑咐三兩句王小二,大夥便扥裝出發。平常話不多的封侯打了個趣,“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江湖多風雨,仔細聽人言,這是我師傅當年教給我的江湖口訣。”mu,有道理,是這個理,mu?好像話沒說完全,半截子話,沒了?
封侯再不言聲,宣布沒了。ou!沒了也罷。
一條綿長古道蜿蜒於晨靄中,兩側群峰如壘,寒山冷荒,四野寥落,群鳥啁啾,秋蟲唧唧。清起車馬稀,到達驛站時,不大的驛站才剛起人聲。六個人,就著馬廄,挑騾子挑馬又挑車,組合了一篷三馬輕廂,頗具模樣。豈料店家來人說,這個,真沒有,不興自己挑的,催促喊:“頭班車,大家都上頭班車,馬上啟程嘍!”
唉,瞎忙乎半天,刺侯把炒餅子都喂了轅馬了,轅馬正撒了歡的往刺侯身上蹭。無奈何,感情投資投錯了馬,都擠頭班車吧,裏頭已經不少乘客,那擠吧,擠擠,擠擠暖和,擠擠更健康,六個老大男人擠上車,車廂裏頓失了轉圜餘地,空氣抽緊。打老遠又跑過來一人,喘籲籲的,車上眾人忙喊:“別上了,別上了,擠不上了,你等下趟吧!”那人呲開牙口,“艸!我不上,誰給你們趕車!”
艸!原來是車把式。
艸!麥高轉軸腦袋打量車廂裏也沒個漂亮大姑娘小媳婦讓自己擠擠,不是橫戚八秋的男人就是高顴齙牙不待見,豔麗點的一個還是雀斑臉。
麥高乘坐驛車可不是女孩子坐轎頭一回,自恃經驗豐富,在施展不開手腳的車廂裏大拍胸脯嚷嚷:“兄弟們隻管放心,這頓飯我請了!”暗思免費包餐的情,不花錢的請,有情白欠情,不請白不請。
車如約,日如輪,定點飯店,定點開飯。
小店不大,挨一個小村子不遠,談不上風景,六人圍一桌子剛吃罷,抹拉抹拉嘴起身要走,小二咳,咳的跑來攔住,“眾位客官,銀子,銀子尚未交呐!”眾位客官眾夫所指,“找他!”
麥高愣神,沒說出口的話是,車票不包餐了?
嘴沒動,繼續無聲的埋怨道,不包餐就不包餐了,怎地就不能貼個告示麼?害哥哥瞎大方一回。
再落店吃飯,完了人家掌櫃親自送大家夥上車,“眾客官走好嘞!”誰付的帳,麥高不知道,反正大家夥都知道不是麥高,若是麥高,滿嚷嚷半個世界準知道。
前路再走,到達一個山口,名曰鴨嘴口。一條亂石嘎嘣牙的小路,曲曲折折,兩旁是懸崖峭壁,崖坡上黃草荒木,枯枝幹碰響,冷空裏抽啼三兩聲鳥鳴,愈發顯深幽麤密。江湖諺,見林莫入,遇水莫渡,逢深峽莫顧,都是讓人警覺提神的地方。果不其然,一片兵器打鬥聲遠遠傳來,車把式蹙緊眉頭,此時此地,驛車進無路退不易退,怎地一個愁字了得。全車人一片驚慌,紛紛護持住各自的包袱和錢袋,不知所以。麥高薦言道,車,先藏邊上一個山窩裏,餘人暫匿,待吾兄弟們前往打探,覷得虛實,回來再做計較。
然也,然也,眾人巴求不得,點頭稱謝。
兩幫子人在打架,兩個人打頭,一紅一黑,一女一男,那紅女穿一身紅,行打進退,好如那團團火焰燃燒,唇不點紅,眉不畫清,咬緊銀牙,一雙杏眼灼灼亮,膚色白膩,更襯出一身紅亮。黑男好壯,胡不呲須,發不梳理,三角鬥雞眼,草莓鼻子頭,一襲黑衣半年未洗濯,烏油油發光,除去個頭行其他都不行,除去拳術講究啥都不講究。
好嘛!美女和野獸!
淡淡曙光,醜黑男麵無洗色,深目炯然,丁步凜凜有威,紅衣女細劍斜出,速度極速,連陽光都折射起衍射。醜黑男頓身淩空一飄,雙掌錯落襲出,像貌無限多掌影罩向紅衣女,掌法中,虛夾實,快慢契合,紅衣女虛劍招轉回,乍起處竟然受攻,瞧不出左右單掌分批向何處攻來,隻覺掌風淒厲,如嘯如吼,擾亂心智,瞬間醜黑男雙掌便到,哪裏敢有絲毫懈怠,雙足交替連連往後騰挪,同時加力手中細劍,直朝掌風密集處揮灑。
紅衣女知敵強悍,嚴防死守,劍花白花花罩住全身,伺機便反攻一二。醜黑男侵拳不進,漸漸躁急,使出“絕拿手”,罡風起,呼呼響如雷,威勢驚人,堪堪攻到紅衣女麵前,紅衣女大奇,你武功再高,也是血掌肉拳,怎敢徒手抗鐵劍?貫力削一劍,“啪”一聲脆響,紅衣女那柔韌無比的細劍折折,手中隻剩一把斷匕,殘留血,血自然是醜黑男的,醜黑男,扳扳倆手腕,搖頭晃晃“咯咯吱吱”脖頸骨,仿佛剛才隻是qian戲,精彩正文尚未開張。
瞧樣子兩人都不會少於十級功力,十級靠上的麥高打過,三藏王,不過沒打過,不過今日與往日不同,今日兩個勢均力敵,稱平相當,無論麥高往哪一邊投注個小砝碼,都穩操勝券。嘿嘿!陳誌豪眼見麥高嘴角挑起淫邪的笑容,便知這小子又動了髒點,緊著問:“幫不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