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白纖手取了個鉗子,夾起一枚枚,形狀似橄欖大小的木炭,添加進身前火焰高熾,冒著升騰蒸氣的爐底,吱吱聲響,旺盛的火焰燃燒徹底,黑炭化成了白灰,淡淡的煙火彌漫,扭曲了半尺空間。
熱氣逼人,臨近其中的薛婷自然不會好過,輕飄飄的紗袍底下彷佛還冒著蒸騰熱霧,熏得臉頰紅撲撲地,卻不停添著炭火,待清水沸騰,便從旁邊鎏金銀龜盒裏,用湯匙勻了幾勺白色粉末,輕輕撒進執壺之中。
哧,如水滴入滾燙的油鍋,粉末融化水中,又是一股熟悉的清香撲來。
“薛婷姑娘,你是在煮茶麼?”陳天輕聲問道,有點明知故問的意思,畢竟屋裏盡是撲鼻的茶香,隻要是喝過茶的人,應該不會忘記這種味道。
薛微笑點頭,盈盈施禮,柔唇微啟,誠懇道歉:“沒有遠迎,請公子莫怪,謹備幾杯茶水,以示陪罪。”
“無妨。”陳天擺手,坦然走來,臨席而坐,笑道:“好久沒有飲茶了,倒是懷念得緊,說起來,是我要感謝絳真姑娘才對。”
“是呀,本縣茶樓稀少,就連茶鋪,也十分罕見。”薛婷笑道,有點兒小得意,心裏有句話沒有說出來,懂煮茶之道的更是沒有幾個。
陳天深以為然,茶葉飲用方法,雖然起源得很早,傳說在神農時代就已經存在,不過千百年了,還是沒有上升到茶道的境界,拿幾把茶葉,不經過處理,就直接扔進鍋裏,那不叫煮茶,而是糟/蹋茶葉。
直到最近幾十年,由於隋文帝楊堅的推動,才開始慢慢興盛,不過隻是在上層貴族流傳,還未普及到平民百姓之家。
就在陳天期待之時,茶水又沸騰起來,冒出如同湧泉連珠的泡花,薛婷連忙伸手執壺,微作傾斜,一道浪白色的水注,準確無誤落進陳天案上,那隻精美的白瓷杯中。
茶滿,薛婷含笑道:“陳公子,請用。”
陳天執杯,不顧茶水沸燙,舉手就倒進口中,唇舌像是要麻了,稍歇,一陣莫名暖流從腹上冉冉升起,向四肢百骸流去,味蕾之上,充滿了茶香,令人回味。
“清而不澀,香而不濃,好茶。”陳天開口稱讚。
仿佛找到了知音,薛婷眼眸閃溢灼灼光彩,欣喜道:“陳公子也是這般認為麼?”
“公子不覺得這茶水過於清淡?”察覺自己的失態,陳天嬌羞低頭,忽然失落起來,輕聲道:“其實陳公子也不必如此,若是覺得不好,盡管直言就是。”
“清淡自然,茶不都是這樣子的嗎。”陳天不解說道:“簡簡單單,飲時無味,慢慢體會,卻略有股微香,讓人心中閑和寧靜,趣味無窮。”
“沒錯,就是如此。”薛婷驚喜交集,自然得出陳天語出真誠,心中立時泛起了同道中人的感覺。
偏頭想了下,陳天笑道:“明白了,薛婷姑娘,也不喜歡茶羹的滋味吧。”
茶羹,就是貴族的飲法,把茶團碾成粉碎,加入什麼蔥、薑、茱萸、蘇桂、花椒、薄荷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再用沸水調成茶湯,供人飲用,不僅是飲料,有的時候,還是宴會的特色菜肴。
薛婷激動說道:“的確,茶本自然,本身的滋味就能讓人陶醉,何必再以外物加之,壞了本性,豈還是茶飲。”
“薛婷姑娘言之甚是。”陳天讚同道,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
近了,陳天細看,發現薛婷的眼睛像少女般的晶瑩純淨,不過卻故意描長細眉,略施粉彩,增添了成熟嫵媚的風情。
“公子……”陳天觀察仔細,一時之間,卻忘記回應答話,薛婷有所覺察,微嗔薄怒低喚,一張嬌嫩的臉蛋,慢慢浮起淡淡脂紅,螓首微垂,呈現出嬌羞的少女姿態。
咳,幾乎出於本能,陳天連忙偏過頭去,目光瞥到其他地方,看見了房角擺著一架古箏,他頓時為自己找了個借口:“薛婷小姐也愛好彈古箏?”
說道古箏,陳天又想到他大學的女朋友,自己整整在未名湖畔陪她練習了兩年的古箏,所以不知不覺也成了一個古典音樂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