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果然,老爸的肉掌峰回路轉,劈向了空氣。

我為自己的靈機一動自豪不已,腫著左半邊臉煞有介事的順便教導起了弟弟。

“別吹了,你給爸爸保證要考第一名耶!你能做到嗎?”弟弟不屑一顧。

“你姐姐不是他們班第六名嗎?那努力點下次很有可能考第一名!”老媽慈愛的揉揉我的頭發給我加油鼓勁。

“我姐姐他們班一共六個人。”弟弟雲淡風輕,老媽被瓜子皮嗆到,黑著臉笑的皮開肉綻,交通堵塞。

我第一次為自己這張賤嘴悔青了腸子。

而第二天當我迫不及待的把這個自認為威脅到未來快活日子的重大事故報告給王寶娟時,她正忘我的啃著酸棗,那是劉芳芳冒著被打斷腿的危險從她爺爺的果園裏偷出來的。她聽了我的話後,絲毫沒有慌張,抹了一把鼻涕,說為了安慰我,決定中午的時候帶我們去學校附近的果園轉轉,聽說裏麵的櫻桃熟的差不多了。

“為什麼不摸黑去?不是更安全嗎?”我納悶王寶娟怎麼突然變笨了。

“笨蛋!晚上那麼黑,櫻桃那麼小,能摸得著嗎?”

我再一次被王寶娟的雄才大略深深折服了,給老爸的承諾也不知不覺給丟到爪哇國了。童年就是這樣,像穿著開襠褲的小孩,不害不臊,自以為能吃到幾顆小小的紅櫻桃,就能甜蜜所有的夢想,自以為捉住一隻薄翼的鳴蟬,就能握住一整個夏天。

太陽把我們的影子縮成一小黑坨的時候,我們“四人幫”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了果園門口。陳龍龍和劉芳芳膽兒小,在門口放哨,我和王寶娟沿著牆角一點點蹭到了櫻桃樹下。看看樹下一層熟透了掉下來的櫻桃,紅地毯一樣,我們倆都忍不住唏噓,真的是他奶奶的浪費啊!

我一隻手撐開衣襟,另一隻手死命的捋樹枝,那櫻桃就一連串的朝我的懷裏掉。王寶娟手忙腳亂的往兜裏裝著,似乎還覺得手不夠用,時不時嘴湊上去咬。我們倆就像是秋天老農收糧食一樣忙碌而喜悅,粉紅色大紅色的櫻桃襯的對方的臉越發興奮。

“我怎麼聽見有狗在叫?”雙眼皮突突亂跳,我心裏有點不安。

“你幻覺吧你!趕緊摘,她們倆還等我們呢!”王寶娟總是能用簡潔的話閉我的嘴,安我的心。

“喲,大晴天的下雨了還是咋了?脖子裏怎麼涼颼颼的?“王寶娟一邊嘟囔著,一邊騰出一隻手伸到脖子後麵掏了掏,半晌她手裏攥著一顆櫻桃核。她見鬼了一樣的張大嘴,一動不動。接著頭頂上傳來了一聲冷笑,我小心翼翼的縮著脖子抬頭,就看見一個和我們差不多、比我們兩倍寬的男生蹲在牆頭,居高臨下的吃著櫻桃。

這時候的我完全不受自己控製,爪子還在不要命的捋著樹枝,呆呆的仰望著那個吃著櫻桃的男孩。“跑啊!“王寶娟一聲咆哮,我這才回過了神。

…………………

等我們拚了小命七拐八拐東逃西竄甩掉那個男孩的時候,才發現偷來的櫻桃也是所剩無幾了。不可避免,我又一次被王寶娟罵了個狗血噴頭啞口無言。

“幸虧他長得胖,不然跑不掉就慘了!“陳龍龍嬌喘微微。

“你說他那麼胖是怎麼爬上牆頭的?“

“別廢話!那個家夥是四年級的,我見過,這樣吧,明天去學校的時候,都換一下衣服改改發型,別讓他認出來。“王寶娟津津有味的舔著櫻桃。

“哇,你咋知道這樣就能認不出來了?”

“看電視的,上麵不是有喬裝打扮的!“王寶娟滿不在乎,我奉若神明。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四個縮在教室裏互相交流欣賞各自的“易容”經驗,完全不顧及班裏僅有的兩枚男性朋友的抽搐表情。

王寶娟手指頭長的頭發被一大把皮筋紮了起來,滿頭的“擎天柱“,顯得她的臉更像蘿卜了;劉芳芳的馬尾梳成了兩隻羊角辮,還偷了她媽媽的卷發器,前麵的劉海全部妖嬈的翹起來了;陳龍龍讓她姐姐給畫了眼影,頭發亂蓬蓬的披散下來,活脫脫一個現代梅超風。

“你呢?你怎麼沒有變一下發型?“六雙眼睛齊刷刷的質問我。

我無比得意的從書包裏拿出了弟弟的破帽子,戴在頭上,壓低了帽簷,要是再有一副眼睛就好了。

“切!”六隻鼻孔約好了一樣噴一口氣,她們三個嗤之以鼻,棄我而去。我滿臉疑惑,我覺得很酷啊。

夏天就這麼光溜溜的在我們的雞鳴狗盜中閃過去了,秋天也在不急不緩的掠過我們的視野,冬天來臨的時候,體貼的矮個子班主任給我們分派了一個五年級的學長,專門負責每天早上為我們班的鐵爐子生火。他個子高高的,剃著小平頭,有著讓我迷戀的雙眼皮,衣服整潔幹淨,說起話來的樣子和笑起來的樣子一樣好看。

這位叫張寧的學長,很輕易的開闊了我的男性審美視野,再看我們班稀有的那兩個瘦不拉幾的破布衫男生,我神奇的理解了慘不忍睹的含義;他在不知不覺中局限了我的行動,包括我在內的四個妖精,漸漸都不好意思興風作浪禍害人間了。每天早上,張寧學長在以很快的速度生完火後,總是很喜歡坐在我旁邊,微微的笑著,一口一口吃著媽媽摸黑剛給我做好的韭菜包子。這個時候,總是有洶湧而來的幸福感淹沒了我空空如也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