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卻不知到底是在哪裏發生,又到底發生在了何時。
他閉了閉目,睜眸,自馬背上一躍而下,大步迎她走去,停在了她的麵前,從懷中摸出一塊深藏的至今仿佛仍是染有她的餘香的襆巾,在她驚奇的注目裏,慢慢地,遞到了她的麵前。
“人都說,三生石上,命定三生。駙馬和小郡主便是如此啊……”
在長安出去西北方向的陵山裏,沉溺在往事裏的老宮監總固執地用舊號去喚他心愛的小主人。他顫巍巍地親自弓身拔著陵前一場雨後便又瘋長而出的青青蒿草,在口裏如此喃喃地念叨著,說著說著,自己便笑了起來。
他在此已守十餘年了。從不曾離開過一步。比起十餘年前,老宮監如今的樣子愈發蒼老了。他的頭髮稀落,已不勝簪,服侍的小閹人每日替他梳頭,隻好往裏夾帶義髻,如此,方能順利插上簪子。他的背駝得彎不直了,那一條當年曾為救護小郡主而傷的殘腿,也變得愈發蜷縮和彎曲。但即便這樣,他還是不許旁人假手。天氣好的時候,總是親自來到這裏,為先帝和皇後拔去陵寢前新長出來的草,再和舊主說說話,嘮上幾句,通報他新近得到的一些消息。譬如,就在去年,絮雨順利誕下一個嬌女。滎陽郡王中年得女,狂喜之餘,也不忘派人給這邊萬裏之外的老宮監送來了滿月酒。老宮監自是第一時間便將好事轉給先帝和皇後。
拔完一片草,累了,老宮監慢慢坐在一張石凳之上休息。他擦了擦額前的汗,望向對麵的皇陵,接著,搖了搖頭,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陛下你瞧,老奴越老,越發不正經了。胡思亂想,夜有所夢,便鬥膽來陛下麵前胡編亂造,竟還冒犯起陛下和皇後。實是罪該萬死!”
山風吹過蒿叢。陵寢的深處裏,發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草木搖動之聲。
老閹人側耳傾聽片刻,又笑了。
“陛下您說,您和皇後不怪,還想聽?那老奴便鬥膽,再說下去啦!”
他思忖了下,又繼續道:“在那個世界裏……”
皇帝削弱柳家權勢。柳策業不甘接受局麵,策動李懋謀亂。李懋最終選擇了父親。柳家被徹底鏟除。因了母家之罪,李懋也受到牽連,無法勝任太子之位。他後被封王,出京做了刺史,安樂終老。
王璋也被慢慢排出中樞,後獲罪,發去安南為官,老死在了當地,終身未得機會再回長安。
丁白崖因一場皇帝特設的恩科而獲得參考資格,以才華高中狀元。他在朝的時間不多,終身大部分的時候,皆是擔任地方刺史,每到一地,皆有實績,成為著名地方大員,深受百姓愛戴。
皇帝也早早廢黜了自前朝便起始的洞窟匠製,放匠人們自由,並從中提拔了一個名叫袁值的少年,加以栽培。袁值後來成為一名能臣,娶衛家女為妻,感恩皇帝知遇之恩,效忠皇帝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