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燈泡廠是廣陽有名的集體所有製企業,真正的直屬員工不過一百來人,主營業務也非常單純,就是製造各種型號的燈泡和燈具,在西南擁有很大的市場份額。吳雯、莫躍進和秦光明都是這個廠子裏的工人,秦光明進廠的時間比吳雯早,是廠子裏的技術骨幹。
星期一如約而至,久遠燈泡廠的會議室裏氣氛凝重,圍坐在四周的除了領導班子以外,全部是職工代表。秦光明坐在中間,緊張、心跳加速、手心手背全是汗水。他馬上要參加新任廠長的競選,這碗羹對於他來說,期盼已久。老廠長正在做工作彙報。會場裏有人在抽煙,有人在筆記本上做記錄,有人昏昏欲睡,隻有秦光明死死抓住口袋裏幾千字的競選演講稿,神情肅穆。老廠長的報告結束了,會場起了輕微的騷動。組織部長咳嗽著站起來,掏出一個紅皮筆記本看著大家。
“我們響應國家對國有企業改革的號召,從領導班子的換屆、民主選舉開始,讓久遠燈泡廠成為廣陽的強勢企業。老廠長在剛才的報告中,把當前的形勢分析得鞭辟入裏,也為下一屆廠長布置了新的任務和工作方向。希望各位廠長競選人在你們的演講中可以體現出搞好改革、發展生產的計劃。”組織部長擲地有聲,許多沉浸在睡意中的人都被驚醒了。
秦光明再也按奈不住了,他很主動的站起來,碰響了椅子,顫抖的掏出演講稿,死死的盯著,然後用舌頭舔了舔扭動的牙床,底氣十足的一字一句的念起來。結束時,他滿懷信心地向全場發出宣言:“久遠燈泡廠必定會在黨的正確路線指引下,在他的帶動和領導下,輝煌永久,燦爛永遠。”
會場裏響起一片掌聲,秦光明聳了一下肩,一本正經地坐下。
老廠長點點頭,對秦光明的演講表示讚許。
“光明同誌的演講很好,其中的一些精神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老廠長與秦光明的眼神觸碰了一下,秦光明胸口提著的氣才逐漸舒緩下來。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緩緩坐下,趾高氣昂的繼續聽其他人的演講。全廠投票結束的時候,秦光明緊張的心弦終於釋放開來。他以多數票如願以償地成為久遠燈泡廠的廠長。他驕傲地站起來,向全體與會代表揮手致意。回到家,秦光明興致勃勃的抱著溫寧親了一口,激動地把剛才會議一致通過由他擔任廠長的消息告訴她。溫寧被秦光明的情緒帶動了,決定立即去買菜,烹飪一桌豐盛的晚餐好好地為他慶祝。秦光明喜氣洋洋的臥在沙發上,點上煙看著報,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成為秦鋒的榜樣,鼓勵秦鋒以後也當個官什麼的。
溫寧買菜回來,哼著小曲走進廚房。秦光明看看表,問:“秦鋒怎麼還不回來?”
“他報名參加了學校的籃球隊,每天放學都要訓練半個小時。”溫寧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溫寧的話讓秦光明感到氣憤。他一直認為學生就應該專注於學習,那些所謂的興趣班不能為考試加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他不止一次警告秦鋒一定要認真學習,不要參加亂七八糟的活動,可秦鋒就是喜歡在學校的各種業務興趣班裏瞎折騰。為這些事情,他沒少打過秦鋒,秦鋒屢教不改令他憂心忡忡。
這一次,他決定要好好教訓教訓秦鋒,讓他從此斷了參加興趣班的念頭。
時鍾的指針剛剛走到六點半,秦鋒興致勃勃地回來了。秦光明把報紙往桌上一拍,表情十分威嚴。
“不務正業的東西!”秦光明的眼睛被任何人看見都會害怕。這眼神讓秦鋒的心裏很不好受,直到現在他都沒明白,自己每次參加學校興趣班的活動為什麼總會惹得秦光明一臉不快。他看了秦光明一眼,失落地低下頭,一言不發的朝臥室走去。
“站住!”秦光明一聲令下,秦鋒的心裏一顫,站在原地,緩緩抬起頭望著秦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