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掠過樹梢,輕送倦鳥歸巢。
晚炊的青煙嫋嫋,籠罩著層疊的窯洞在山坡上錯落成農鄉人家,人音杳杳不清,禽畜聲遙遙可聞。
村落下的小溪隻餘底水潺潺,緩緩流過石頭搭建的拱橋,倒映出佇立在上麵的翩翩少年。
一頭隨意紮起的長發下,是一張俊秀的娃娃臉,劍眉星目,炯炯有神。
他身著灰色素衣,脖圍一隻淺藍布條,肩後斜係一個竹編鬥笠。
瘦削的手握著一把木劍,7尺長身迎風而立,飄然若柳,風度卓越。
忽然,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踏在夕陽的餘暉中,漸響漸近。
隻見一匹瘦骨嶙峋的棕馬馱著一個白衣人,在古官道上奔馳而來。
身後的塵土紛紛揚起,又與黃昏緩緩落下,輕輕掩埋天涯遊子的一路斷腸。
蹄聲漸停,西風尤緊,掀起黃葉翻飛,露出不知是誰的愁緒在天地間斑駁。
白衣人在石橋邊勒馬止步,欲語先展顏,黃昏的天光仿佛在此刻明亮了幾分:
“朋友,你好似在等我!”
但凡見過白衣男子的人,都會覺得他很奇特,娃娃臉少年自然也不例外。
隻見那白金冠後束的披肩長發下,鼻若懸膽,鳳表龍姿,俊美不凡中雕刻出陽剛硬朗。
尤其是那雙深邃的龍眼,如有無邊豪氣在生發,令人心生親近和敬服。
“探花刀郎,我的確在等你。”
如此標誌性的奇特,讓娃娃臉少年明白自己等到了想見的人。
白衣人姓西門,字皓宇,出身書香門第,年十六時中雁門府解元,一甲可望。
然而因為天生體弱,鄉試時偶感風寒,大病昏沉一場,醒後遂決心手提雁翎刀,習武健身。
三年後,於燕雲十六州闖出不俗的江湖名聲。
因其天生容貌昳麗,又與武林似近非近,故江湖人稱——探花刀郎。
西門皓宇聞言,跳下馬來,朗聲道:“觀兄台的氣度,想來我們應該是朋友。”
娃娃臉男子嘴角微揚,不置可否:“我有一劍,欲試天下英雄。”
很明顯,能接得住的才算有資格談朋友。
“恰好我也隻會一刀。”
“好。”
西門皓宇在馬鞍上解下雁翎刀,左手持於腰間,樹下站定。
娃娃臉男子走將下來,右手已握住劍柄,斜指地麵。
木劍在真正的劍客手中就是殺戮武器,如寒鐵一般散發出凶戾氣息,讓人汗毛直立。
刹那間,風沙迷眼。
刹那間,娃娃臉少年的身形竄出一列影子,劍已點到西門皓宇的胸前,快得不可思議。
幸好,刀也已經無聲拔出,雪白的光芒一閃而逝,後發竟先至。
“哢嚓~”
可惜是把木劍,承受不住雁翎刀的堅硬和鋒利,在接觸的電光火石間被斬斷成兩節。
娃娃臉男子並不憤怒,也不氣餒,反而露出強烈的戰意:“你是第一個讓我無法收劍的人,傳言果然沒錯,你的確很強。”
“你也不差,三流武者之中,能接你這一劍的已經不多。”
“當然不多,而且已經少了兩個。”
西門皓宇笑了:“你不怕我也肆意出手打殺你?”
“這就是江湖。”
快意恩仇本就是江湖的風流,如同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哈哈,這的確是江湖的魅力。你既然聽說過我,那就該知道我更喜歡跟人交朋友。兄弟如何稱呼?”
西門皓宇邊說話,邊收刀,毫不擔心娃娃臉少年會惱羞偷襲。
“吳飛,你可以喚我阿飛。”
“好的,阿飛兄弟。眼看暮色四合,我馬上有酒,你我不如進村借宿一晚,小飲幾杯如何?”
吳飛的眼睛亮了,初出江湖,還未有正當收入,酒蟲已翻滾好久了:“西門兄的邀請,我想沒有人能輕易拒絕。”
“好兄弟,走。”
兩人一同跨過石橋,並肩踏入村落的泥土路中。
橋邊又靜了下來。
古樹上零星的紅布繩在斜風中搖曳,等來的不見是歸人,隻依舊飄動著蕭瑟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