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腦子裏嗡嗡作響,隻覺自己像被扔到火裏烤過後,瞬間又淋了桶冰水,那層不得不披上的皮就這樣爆裂,被人血淋淋地生剝了下來。
心裏慌亂,像鍋煮沸了的粥。不是這樣的,這不是事實!
他趕緊抬頭,正欲解釋,卻聽到唐米娜平靜的聲音。
“我知道。”
她淡淡道,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蘇柏,
這聲平淡的回答同時震住了薜達和蘇柏兩個人,薜達一愣之下,竟無言以對。
“米娜……”蘇柏的心髒卻抽搐似地收縮,喉頭隻冒涼氣。
她知道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還,這麼平靜?
他仔細一想,唐米娜剛才的失常立刻有了答案。
她應該等在車裏的,可現在卻出現在這裏。
蘇柏想起剛才自己和瑪莉蓮之間的對話,頓時全都明白過來。
他懊悔得隻想抽自己耳光。
遲遲不說,是因為覺得時機還不成熟,更因為怕傷害她,不知怎樣開口。
他想過很多種開場白,猜測過一千次她知道真相後的傷心,憤怒,可從沒想過,最後竟是讓米娜自己“偷聽”到了這所謂的真相。
這一知半解的傷害力,恐怕比薜達當麵揭穿他一百次都更重。
米娜,表麵越是平靜,心就越是痛吧。
“不是這樣的,米娜,聽我解釋……”蘇柏急得額上冒出密密汗珠,一時忘形就想衝過去拉她。還沒等唐米娜作出反應,隻聽到“砰”地一聲巨響,劃破了馬塞港沉靜的夜空,蘇柏的腳邊,青煙繚繞。
唐米娜和蘇柏都吃了一驚,轉頭一看,薜達手裏的槍正對著蘇柏。
他動了動手中的槍,冷冷道:“Crystal說,你再靠近一步,她就跳下去。小騙子,你的命不值錢,再動一下,我就一槍送你見上帝。”
“是麼?”一直站在一邊沒吭聲的瑪莉蓮此時卻插了嘴。
薜達不動聲色地打量她,默默揣測她這是什麼意思。蘇柏也看著瑪莉蓮,一臉的驚疑不定。
到要看看她玩的什麼把戲。
薜達微微一笑,挑眉道:“你有異議?”
看著他冷漠無情的眼神,瑪莉蓮嫵媚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在他心中恐怕連唐米娜一根腳指頭都比不上吧?也許呆會就會被他一槍打死,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放過他。
直直看到他眼底,瑪莉蓮湛藍的眸子貓兒眼般神秘莫測。
“你說蘇柏是個騙子,那你自己又是什麼呢?對唐米娜一往情深的情聖?”她輕笑,從隨身的包中取出一張折成巴掌大小的白紙。
“這是當初蘇柏打算逃離格勒諾布爾時,寄給唐米娜的一封信,可這封信唐米娜從未見過,因為在她看到前,就已經被你派來的人悄悄截走了。”她微笑著揚揚手中的信,意味深長地嫣然一笑,“這是我無意中在你書房裏發現的,上麵還有你一怒之下寫的一個‘殺’字。達,其實你早就知道蘇柏的存在,為什麼直到最後才發難?這盤棋下到如今,你總該給我們一個明白。”
蘇柏這下真的呆住了,“我的信?”米娜不是沒收到麼?當初還以為是不小心寄丟了,沒想到時隔數月,竟會在這裏冒了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薜達身上,就連跪在地上的薜止也瞪大了赤紅的眼睛。他搖著頭,完全不可置信,沙啞的聲音喃喃低語,“這不可能……唐米娜明明是你最重視的人……”
可鐵證如山。
眼見瞞不過了,那不如,就索性講明白吧,反正結果是他要的就行。
薜達從懷中摸出一隻煙盒,取了支手卷煙放到嘴裏,身邊的保鏢趕緊湊上前為他點火,桔色的車頭燈下,煙霧方興,便被一陣強過一陣的夜風吹得支離破碎。
他低頭深吸了一口,略帶猶疑地看著唐米娜,言語間第一次有些不自信,“Crystal,不論我用什麼手段,你都要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總是毋庸置疑的。”
唐米娜靜靜看著他,明亮得冰涼的眼睛裏是若有若無的悲哀。
薜達深吸了口氣,開始講述。
“我父親死於墨皇會華洋兩派的鬥爭,我接手時,西派已隱隱占了上風,殺手雖然最後被處死,可毒瘤不除,我實在不能心安。於是,從我成為墨皇會會長的第一天起,就在布局等這個機會。”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看向薜止,露出詭異的微笑,“我甚至還秘密組織了一個小幫會‘暗跡’,一邊掩人耳目地幫我做事,一邊避開墨皇會這邊的眼睛培養自己的親信力量。因為墨皇會植根法國,西派力量枝連葉茂,我不能妄然動手,也不易分清敵我,便隻有自己在幫外慢慢栽培信得過的人。”
他全然不顧薜止快要噴火的雙眼,悠悠地繞著他轉了個圈,“我一直在等機會,卻無從下手。這時,我的親弟弟給我創造了這個機會。他不甘心隻做個沒有實權的二公子,竟然一再在我身邊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