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齊聲稱是。皇甫雪柔早有預備,吩咐下去。隻聽得水閣外環珮玎璫,跟著傳來一陣香風。沈軒精神一振,心道:“這女人小時候唱曲好聽,這下長大了這般,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呀。”隻見一個女子娉娉婷婷的走進花棚,向沈軒行下禮去,嬌滴滴的說道:“眾位英雄萬福金安,小女子侍候唱曲。”沈軒見這女子三十來歲年紀,打扮華麗,姿色卻是平平,頗為失望,冷道:“喲,不是皇甫小姐親自唱曲麽?”皇甫雪柔微笑道:“沈少俠見笑了,小妹的歌聲實在是難登大堂,你也別取笑小妹了。”沈軒心裏大罵:“哼,臭娘們在這裏裝模作樣,管你是公主還是妃子,她媽的。”
笛師吹起笛子,各人隨即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但見香氣作淡黃煙從笛子噴出。
雷大堅喃喃的道:“皇……皇甫小姐,這……這是甚麼玩意兒?”皇甫雪柔微笑不語。範少卿臉色鄭重,低聲道:“哼,你這皇甫小姐十九不懷好意。柯老爺子,此刻咱們身處危境,急速離開為是。”柯希鴻道:“皇甫小姐,我們江湖中人不懂的規矩,還請你見諒。咱們已用過酒菜,那就告辭了……”說著便即離座。
忽聽得嗆之聲大作,大廳中群豪長劍紛紛落地,眾人大奇之下,眼見眾人一個個委頓在地,各人隨即隻覺頭昏眼花,立足不定。功力稍差的先行摔倒,跟著餘人也搖搖晃晃,倒了下來,頃刻之間,大廳中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沈軒驚呼:“為……為什麼……”身子一軟,倒了下來。
各人都微微有些頭暈,隻是以為酒意發作,誰也沒加在意,但以眾人武功之強,酒量之宏,喝幾杯酒怎能倒撞下來?其中定有蹊蹺。
皇甫雪柔卻昂然挺立,微笑道:“大夥何必急著要離開呢?莫是嫌小女子接待太過簡慢麼?”柯希鴻仰起了頭,看著那笛師,突然之間,腦海中猶如電光般一閃,不由得大吃一驚,叫道:“這笛師剛剛投放了毒氣,大家就地盤膝坐下,千萬不可運氣調息,一任自然。”
沈軒突然問道:“小娘兒皮,你……你使得是什麼毒?”沒等她回答,便已昏暈過去。
隔了良久,沈軒在昏迷之中隱隱約約地聽到一個女子和幾個男子之間的談話,隻覺幾名男子對那女子尊敬無比,再不久全部人都奔了出去。沈軒這時隻覺自己是睡在一張床之上,頭頂帳子幹淨整齊,也不知是在甚麼地方,輕輕轉頭,便覺胸口劇痛難當,隻得躺著不動。過不多時,那幾人也都走進房來。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休,有的自誇功勞,有的稱讚皇甫公主的計策好,更有人說弄醒沈軒要緊,否則將全部人等都有罪,隨即又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頭腦間突然清涼了一陣,他睜開眼來,隻見皇甫雪柔一麵微笑地看著自己。隻聽皇甫雪柔微笑道:“你終於醒啦。”沈軒起身子來,想起之前水閣之事,大怒,隻狠狠的盯著皇甫雪柔,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皇甫雪柔卻十分高興,笑道:“你剛剛醒來,卻雙眼發直,嘴唇顫動,偏偏不想說話……”沈軒心中暗罵:“我怎地不想說話?你這小娘皮兒,從前騙我,現在卻又來害我,對你這小娘皮兒,我怎麼還說得出話來?”皇甫雪柔續道:“……難道是頭腦發昏,心智胡塗?”沈軒破口大罵:“你才頭腦發昏,心智胡塗!”皇甫雪柔嘻嘻一笑,說道:“好哥哥,你肯說話就好。”沈軒罵道:“你這小賤貨,居然下毒來害我,人家說最毒婦人心,你這小娘們還沒變成婦人就這麼歹毒。看我不收了你罷!”伸手想去推她,突然間脅下一麻,跟著胸口又是一陣疼痛。
沈軒“啊”的一聲驚呼,全身酸軟,動彈不得。皇甫雪柔格的一笑,笑道:“名震江湖的沈少俠,怎麼就被我一下就定住啦?”沈軒道:“媽的,我又被你耍啦,我不想看見你,上一邊兒去。”皇甫雪柔道:“那好,你給點了穴道,過得六七個時辰,不用解也自然通了,我可得走了。”沈軒大急,叫道:“不行,不行。這六七個時辰太久啦。你須得給我解穴,才好離開。”皇甫雪柔奇道:“你不是不想見到我了麼?”沈軒忙道:“我……我以為你是來害我的,我才會那樣的。”皇甫雪柔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在害你呢?”沈軒道:“你若是要害我,且不會讓我留下性命的。哎呦,我剛才是昏迷糊塗啦,你長的這麼漂亮,我看你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不想見你呢,我的好妹妹。”皇甫雪柔嘻嘻一笑,說道:“你這人真壞,說話老騙人。害我差點兒認不出你來啦。”沈軒問道:“你怎麼知道認出是我?”皇甫雪柔笑道:“沈軒不費吹飛之力殺了賈摧花,名震江湖,誰人不知?我從小認識的軒哥哥說話總是好玩,卻沒想到如今變本加厲,說起話來顛三倒四,騙人的話就如家常便飯一樣,甚至把我忘了。”
沈軒見她臉上滿是笑容,好生後悔:“她雖棄過我,都過去了那麼久,我這麼莽撞,也沒先摸清她的想法,倘若見到她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說什麼也不會對她冷談。”說道:“我沒有忘了你,我還買了一對挺好看的玩意兒給你。隻是看你甚麼都不缺,怕你瞧不起我,所以都不敢給你。”
皇甫雪柔忙問:“是什麼玩意兒?”沈軒道:“你解開我穴道,我就拿給你。”皇甫雪柔道:“好!”正要伸手去給他解開穴道,忽見他眼珠轉個不停,心念一動,笑道:“險些兒又上了你的當。你哪有甚麼玩意兒要給我,你隻不過想要騙我解開你穴道。”沈軒忙道:“不會的,不會的。小軒敢說一句,就敢當一切。”皇甫雪柔道:“怎麼叫敢當一切?”沈軒道:“別人通常都是敢說不敢做,敢做又不敢當,而我是敢說敢做敢當的好男兒。”
皇甫雪柔他說的是真是假,將信將疑,道:“自己誇自己,倒是第一次聽見。”沈軒道:“那你就學了這個乖。這玩意兒有趣的緊呢,一個黃的,一個紅的。”皇甫雪柔問道:“是簪子嗎?”沈軒搖頭道:“不是,比簪子可值錢多了。”皇甫雪柔道:“是夜明珠嗎?”沈軒大搖其頭,道:“夜明珠有什麼好玩?這比夜明珠要值錢一百倍。”皇甫雪柔又猜了幾樣玩物,都沒猜中,道:“快拿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
沈軒要誘她解開穴道,說道:“你一解開我穴道,我即刻便拿給你看。”皇甫雪柔道:“哼,你不拿給我,難道我不會從你身上搜嗎?”沈軒心想要是被她搜到身上的木條,那黃木條還好說,那紅木條是自己從她那裏偷來的,要是被她發現了說什麼也兜不回來了。
沈軒忙道:“你別亂來啊,我現在動不了,你要是搜我的身,我會發癢的。我這人有一毛病,一發癢就要拉屎拉尿的。”皇甫雪柔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呢。”說著便伸手在他身上搜摸。沈軒哼哼唧唧的道:“這身上癢的不輕,越來越癢了。你……你……你點了我穴道,不肯解開,我這……這……這屎尿……要……要……拉出來啦……我……我……”越說聲音越低,突然雙眼上翻,眼中露出來的全是眼白,便如暈去了一般,跟著凝住呼吸。
皇甫雪柔鼻子一刺,果然一股臭氣,大吃一驚,“啊”的一聲,全身發抖,顫聲問道:“你不會真的拉出來啦?”沈軒斷斷續續的道:“你……點……點了我的穴道……我上不了……茅廁……隻能放臭屁……現在要拉了。”
皇甫雪柔急道:“你別,忍著點,我替你解穴,你快上茅廁。”沈軒道:“你……你快點。啊喲,我忍不住啦,拉……要出來……啦……”
沈軒愁眉苦臉,裝得極象,她以為這是真的,忙伸手在他胸口、腋下推拿。她點穴的勁力不強,隻推拿得幾下,沈軒已能活動。他**了幾下,說道:“唉,已能動彈,不上茅房了!”
皇甫雪柔急道:“你怎麼還不去方便?”沈軒道:“我現在能動了,這身子就不癢了,暫時也不用上茅房了。”皇甫雪柔從小出生富貴,沒遇到幾個****,但畢竟不是傻子,知道沈軒在逗弄自己,退了一步,說道:“你騙人,我居然上了你的當。”
沈軒哈哈大笑,說道:“就算今日暫且不拉,明日總要拉的。啊喲,你看後麵的是什麼?”皇甫雪柔道:“你又想騙我,後麵什麼都沒有!”沈軒道:“真的……你……看看……”
皇甫雪柔回頭一看,沈軒見此機會,忙攔腰一把抱住,說道:“哈哈,又上了我的當了吧?”皇甫雪柔急道:“放開手,你要幹什麼?”沈軒道:“我不放手,快告訴我你這一切有什麼目的。”
皇甫雪柔右手切了下去,斬他右腕。沈軒手掌翻轉,反拿她小臂。皇甫雪柔手肘後撤,左手握拳往沈軒頭頂擊下。沈軒身子後縮,避過了這一拳,卻已抱住了她小腿。皇甫雪柔左掌斜削下去,沈軒沒能避開,拍的一聲,打中他肩頭,他用力拉扯,皇甫雪柔站立不定,摔倒在地。
沈軒趕上去要將她揪住,皇甫雪柔“鴛鴦連環腿”飛出,直踢麵門。沈軒一個打滾,又已扭住了她左臂。皇甫雪柔拳腳功夫曾得明師傳授,遠比沈軒所學為精,兩人倘若當真比武,沈軒決不是她對手。但二人此刻隻是在地下扭打,一個想掙脫,一個扭住她不放。
沈軒大叫:“哎喲,媽呀!”突然之間,雙手手掌中軟綿綿地,竟然抓住了皇甫雪柔的胸口。
他二人在地下扭打,皇甫雪柔不提防沈軒抓住了胸部。她驚羞交加,雙手自外向內拗入,兜住沈軒的雙臂,喀喇一聲,已拗斷了他雙臂臂彎的關節,跟著飛腿將沈軒踢出丈許。
外麵的人群聽到房內有打鬥的聲音,連忙衝進房裏,隻聽沈軒又叫:“哎喲,我的媽啊!”一名隨從叫道:“主子!”
皇甫雪柔受了重大侮辱,驚羞交集,突然間淚水滾下雙頰,回身便衝出房去。沈軒雙臂早已不屬已有,軟軟的垂在身旁,心想:“這……這娘們好狠,倘若我當真死了,那怎麼辦?我……”但一想到剛才抓她胸部軟綿綿的情形,心口一熱,不禁沾沾自喜:“還好老子不吃虧。”雙臂劇痛,額頭冷汗如黃豆般一滴滴灑將下來。
他是給禦脫了關節,擒拿跌打是這些學武之人武功之所長,當即有一名隨從過來替他接上了臼,沈軒大叫一聲:“哎喲!”那名隨從冷道:“哼!你這貪生怕死之徒,若不是主子不忍心殺你,你早就喪命在我手下。”沈軒道:“這位英雄,敢問你家主子為何要抓我?”那隨從道:“我不是甚麼英雄,我隻是主子的一名下人。都怪主子仁慈,處處不忍心殺你,留你這等廢物又有何用?你聽著,你遲早有一天都會向那些江湖人士一樣,死在我手上。”說完便離開房間,除了沈軒一人。沈軒肚子大罵:“你個烏龜王八蛋,臭騾子,活該你永遠都是個奴才,看遲早哪一天,老子不弄死你就不叫沈軒!”
隔了良久,突然闖入兩名隨從,沈軒叫道:“你們要幹什麼?”那兩名隨從並不理他,一把壓著他的肩膀,帶他離開了房間。天時已晚,徑向東院走去,剛繞過回廊,外堂擺著一張石桌。皇甫雪柔在此等候,那兩名隨從壓著他坐了下來,皇甫雪柔吩咐隨從拿一隻火鍋,切三斤生羊肉,打兩斤白酒。沈軒滿腹疑團,心想她是公主之尊,又被自己無心冒犯,卻帶自己到這來吃涮羊肉,不知安排著甚麼詭計。皇甫雪柔斟了兩杯酒,拿過沈軒的酒杯,喝了一口,笑道:“這酒裏沒安藥毒,你盡管放心飲用便是。”沈軒道:“我適才無意冒犯,還請原諒。姑娘召我來此,不知有何見教?”皇甫雪柔道:“適才之事,無需上心。至於今晚,喝酒三杯,再說正事。我先幹為敬。”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沈軒拿起酒杯,火鍋的炭火光下見杯邊留著淡淡的胭脂唇印,鼻中聞到一陣清幽的香氣,也不知這香氣是從杯上的唇印而來,還是從她身上而來,不禁心中一蕩,便把酒喝了。沈軒一抬頭,隻見她淺笑盈盈,酒氣將她粉頰一蒸,更是嬌豔萬狀。皇甫雪柔低聲道:“軒哥哥,你可知道我是誰?”沈軒尋思:“如果我說她是公主,她定會問我如何得知。到時她肯定知道那時她和下人談論木條之事,我在外麵偷聽了。”沈軒搖了搖頭。皇甫雪柔道:“我今日跟你說了,我便是當朝皇上禦賜的公主。我十一歲被送往宮中,遇到了皇上。皇上很是喜歡我,便收了我做義女,封我為雪柔公主。”若不是沈軒先前偷聽過,此刻原不免大吃一驚,但聽她居然將自己身分毫不隱瞞的相告,也頗出意料之外,卻不假裝大為驚訝之色。
皇甫雪柔奇道:“怎麼?你早知道了?”沈軒道:“不,我怎會知道?我還以為你貴為妃子了呢,不過我見你以一個年輕姑娘,卻能號令這許多武林高手,我想妃子應該不會這麼閑的,但身分也自是非同尋常。卻沒想到皇上見了你居然不起**,妃子變公主。”
皇甫雪柔撫弄酒杯,半晌不語,提起酒壺又斟了兩杯酒,緩緩說道:“軒哥哥,我問你一句話,請你從實告我。要是我將你那位易師姐殺了,你待怎樣?”
沈軒心中一驚,道:“我師姐又沒有得罪你,好端端的如何要殺她?”皇甫雪柔道:“有些人我不喜歡,便即殺了,難道定要得罪了我才殺?有些人不斷得罪我,我卻偏偏不殺,比如是你,剛才得罪我還不夠多麼?”說到這裏,眼光中孕著的全是笑意。沈軒心中疑問:“這小娘是在向我拋媚眼嗎?”歎了口氣,說道:“皇甫姑娘,我得罪你,實是無心之失。要是你能放我離開這裏的話,我總是很感激你。”皇甫雪柔道:“你別將話岔開去,我問你:要是我殺了你的易師姐,你對我怎樣?是不是要殺了我替她報仇?”
沈軒沉吟半晌,說道:“我不知道。”
皇甫雪柔道:“怎會不知道?你不肯說,是不是?”沈軒道:“我師姐與你一樣出身名門富貴。她爹爹是正二品的大官工部尚書,她爺爺又是江湖人人敬仰的老前輩,你若是要殺了她,可是在我沒做決定前,她爺爺爹爹就會來找你報仇了。”
皇甫雪柔想了一想,道:“那我不但殺她,連她家人親戚朋友,凡是她所相識的人,我個個要殺得幹幹淨淨。”沈軒道:“那我定要阻攔你。”皇甫雪柔道:“為甚麼?你幫助你的師姐麼?”沈軒道:“你殺那麼多人,自己日後想起來,良心定會不安。再者,我師姐與你無冤無仇,她爹爹為朝又是一個好官,你殺他們做什麼?”
皇甫雪柔不語,心中默默想著他的話。
沈軒問道:“你此番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皇甫雪柔笑道:“我的父皇是當今聖上,我可是要為朝廷轟轟烈烈的幹一番大事業呢。”她斟一杯酒,自己喝了,說道:“你還是沒回答我的話。”沈軒道:“你要是殺了我師姐,殺了我的傲芙,殺我任何一個親近的兄弟,我便不再當你是朋友,我永遠不跟你見麵,便見了麵也永不說話。”皇甫雪柔笑道:“那你現下當我是朋友麼?”沈軒道:“假如我心中恨你,也不跟你在一塊兒喝酒了。”皇甫雪柔嫣然一笑,隨即臉上一紅,低下頭去。
沈軒道:“皇甫姑娘,你別再跟我們為難了,把我和那些與我同行的高手們都放了出來,大家歡歡喜喜的做朋友,豈不是好?”皇甫雪柔喜道:“好啊,我本來就盼望這樣。你去跟他們說,要大家歸降朝廷。待我奏明父皇,每個人都有封賞。”沈軒道:“你抓我們就是為了讓我們歸順朝廷?”皇甫雪柔道:“難道你認為我是為了殺你們麼?”沈軒道:“那我師姐呢?你抓她作甚麼,她爹爹就是朝中大臣。”皇甫雪柔道:“她是你師姐,抓她也隻是預防萬一。”沈軒緩緩搖頭,說道:“我既與那些高手們同行,他們都有個決定,似乎不想為朝廷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