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日後
唐家老宅裏,燈火明亮,睽違數年的熱鬧再現。
就在唐森抵達東京的當晚,就接到了母親唐熙恩的來電,告訴他過兩天把唐結夏與兒子一起帶回臺北,因爲她臨時決定與他的父親要回臺北渡過生日,打算辦個家族宴會,想要大夥兒共聚一堂,好好熱鬧一番。
唐森不會說今天的宴會是「鴻門宴」,卻也知道這場宴會是爲了他與結夏而特意舉辦的,爲的就是要他乖乖把人給拎回臺北,而不是照著他原來的計劃,把母子兩人給圈到北京自個兒的地盤去,就連親如唐冬讓都不知道他在市郊的長城腳下收購了一座四合老宅子,經過翻新之後,有打算日後常成民宿經營,在那之前去小住一段時間是沒問題的。
而他也不需要猜測今晚會有多少人參與,想必是能抽空參加的,絕對沒有不來看熱鬧的道理。
相別於到東京當日動州關係與私人飛機,隻爲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當地,唐森今天故意磨蹭到最後一刻,才在晚間帶著人回到唐家老宅,一入門,小朗然就看見了唐牧遠與唐靖遠兄弟爭,飛也似地掙開父親的掌握,朝看他最熟悉的二人顛晃地奔去。
「大舅舅!二舅舅!」
唐靖遠一個俯身,就把他家的小寶貝給抱進懷裏,一連給了幾個親吻,嗬嗬笑道。「你回來啦!小屁孩。」
唐森的目光先是不自覺地往站在二弟身邊的唐牧遠投送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有禮卻疏離的微笑之後,便將注意力拉回到被唐靖遠嗬得直笑的兒子身上,聽見他喚兒子的稱呼,眉心微擰,「他叫寶寶什麽?」
唐結夏知道這話是在問自己,明顯地默了一含兒,才納道。「小屁孩,大小的小,狗屁的屁,孩子的孩。」
「他竟敢叫我兒子小屁孩?」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個名稱的意思,構不上是辱罵,但總歸有點輕視之意,雖然,以他家兒子才剛過兩歲的生日,確實是個「小屁孩」沒錯。
「就因爲是你兒子,所以二哥才叫他小屁孩。」唐結夏聳了聳肩,晚了唐森一眼,心想他難道沒聽過所謂的「父債子償」嗎?!
她家二哥早年沒少從唐森這裏吃悶虧,難得占到這個機會,哪能不討一點便宜回來?
聞言,唐森神情不悅地眯細眸,瞅看她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表情,頓不以然地撇了撇唇,「那你就真的讓他叫?」
「你不要誤會了,我二哥小屁孩叫歸叫,但是說起最疼寶寶的人,他可是教一數二的,就連大哥都不比二哥還疼你兒子。」可是,你兒子最愛的人卻是我大哥,唐結夏在心裏補充,但也聰明得知道不要火上添油了。
她又不是沒看到剛才他與大哥交換的那冷漠的一眼,知道有些話還進不要挑開比較好,雖然,她可以看得出來大哥並不想與唐森爲敵,卻不知爲何次次出招,都要緻唐森於絕境,逼得他在唐氏沒有立足之她。
她好幾次猜想,或許問題應該出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唐爾謙,在長輩的麵前,或許還不明顯,但是,在她的麵前,爾謙哥哥從未吝於讓她看出他喜歡看她大哥,最初幾次的表現,若她還不能意會,後來兩年幾次短暫的會晤,也夠教她明白了。
那天,唐森曾經問她,究竟唐家裏有多少人知道她環孕生子的事情?她回答他,幾乎長輩們都是知曉的,可是,在他們這一事裏,除了自家人,就隻有唐爾謙與唐雲征知道,因爲他們二人,她大哥信得過,絕對不會說溜口,而事實證明,他們不曾辜負大哥的信任。
對於她的答複,唐森似乎不怎麽意外,隻是默聲額了首,後來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他們再次見麵後,她一直覺得唐森饒過了許多事情沒追究,她自然不會傻得去搬磚頭砸腳。
過後,唐森隻是有感而發,一句無關痛癢的笑語帶過,「他們二人能夠守口如瓶,我不意外,倒是你二哥,竟然能夠忍得住沒拿這件事情來噎我,倒是十分難得。」
對此,唐結夏暗地吐舌,不敢拆自家二哥的台,二哥與她一樣,都是心思外顯的人,最是沉不住氣,要不是她父親三番兩次耳提麵命,還有她大哥涼薄地撂下狠話,她二哥哪會如此乖乖聽話,沒去找唐森麻煩呢?
這時,唐靖遠管不上另一邊的人心思已經千百轉,隻顧看哄小孩,「唐小屁,你要不要吃巧克力?」
「要。」
「那親二舅舅一個。」「啾。」乖乖送上香吻一枚。
「真乖。」唐靖遠回親了男孩軟嫩的臉頰,「你今天身上洗得真香,所以今天小舅舅不能叫你臭臭然了嗎?」
「香香然。」軟軟的童音甜膩得像糖似的,真教人想含一口。「好,唐小屁今天是香香然,再親一個。」唐靖遠指了指另一邊的臉頰,在如願以償得到另一枚香吻之後,笑嗬叫地抱著小外甥去取甜點。
有見唐靖遠與自己的兒子親親熱熱的模樣,唐森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但也沒忽略掉他喊自己的兒子「唐小屁」,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喊了。
半晌,他難得沉不住氣,「你可以告訴我,唐靖遠這家夥你家二哥,究竟給我兒子取了多少類似小屁孩或唐小屁、臭臭然這種外號嗎?」
雖然隻是無傷大雅的外號,但是身爲一位父親,看著自己的兒子欣然接受那些不太好聽的外號,心裏有點不爽。
再怎麽說,要喊也該是他來喊,絕對輪不到唐靖遠這個專門育歡與他作對的家夥來代勞。
唐森不願意承認,但這才是令他糾結的點。
「我隻知道幾個,如果你要知道得更詳細,那你必須自己去問我二哥。」隻希望他到時侯不會聽到臉色綠掉就好了!唐結夏強忍住笑,「不過你兒子跟我二哥的感情真的很好,記得有一陣子寶寶很不愛洗澡,還喜歡把自己弄得髒髒臭臭的,起初我們都不太知道原因,後來才知道,原來我二哥喜歡喊他臭臭然,他就覺得自己應該要臭臭的才對。」
「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轉頭瞪她,一臉不可思議。好歹都是他的兒子,能笨到這種程度嗎?!
唐結夏揚首,認真地眨了眨明眸,「相信我,你兒子跟我二哥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聞言,他輕嗤了聲,「那是因爲先前寶寶不知道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和兒子的感情絕對會超越他,你等著瞧。」
一直以來,她的森哥哥都是自信而從容,仿佛天崩在他的麵前,也不會見他稍有改色,從沒想過他也會爭風吃醋,這個發現令她覺得有趣,或許她該去跟二哥提點一下,加把勁,趁此機會一次把早年的怨氣吐個幹淨。
唐森沒放過她那抹一閃而過的使壞目光,沒出聲點破,隻是冷笑了聲,就立刻見她乖乖地斂了眸,打消剛擱上心的念頭。「森兒。」
在這世上,還會以如此親昵宛若稚子般的叫喚,稱呼唐森的人,就隻剩下唐熙恩了,她曾笑著對兒子說,她不願意改,因爲在她的眼裏,兒子水遠都是需要自己嗬護的寶貝。
「媽咪。」唐森迎上母親,抵頭在她的頰邊親吻了下,在所有唐家人之中,他隻肯給母親多一點耐心,旁的人休想得到他如此厚待,「生日快樂。」
「嗯,結夏,讓伯母跟他說說話。」唐熙恩笑著將兒子帶開,勾著兒子的臂膀,宛如在對待這輩子的第二個情人。
就在他們往偏廳移動時,又有幾個人抵達,果然一如唐森原先的預期,這場熱鬧大概是能親至的人,絕對沒有不來看好戲的道理。
「我和你父親親口允過結夏,我們家不會跟她搶寶寶。」進了偏聽,唐熙恩開門見山就對兒子說明瞭當初的決定。
「你們的決定,問過我嗎?」唐森臉色微凝他這輩鮮少對母親使過臉色,而此刻是少數的例外。
「當初爲了讓她安心待産,我們也隻能答應,你二叔知道結夏懷孕的消息,險些氣壞了,他在唐氏裏說話的分量,不比你父親差多少,兩家真要吵起來,絕對是兩敗俱傷,他氣你不愛惜他的女兒,這是事實,我們也無言以對,是結夏堅持從我和你父親這邊討到話,要我們承諾孩子生下來以後,決計不會跟她搶這孩子,得到我們的承諾之後,再向你二叔表明,孩子是她自個兒的,與誰都無關,後來也硬看骨氣,沒向你二叔要錢,待産時,用的是自已從小到大從長輩這裏討到的壓歲零花,二十歲以後,從家族拿到了屬於她的那筆信託,就自已帶一孩子生活,後來你二叔的態度軟化了,反過來討著要疼孫子,隻是孩子的模樣漸漸像你,對於這一點,他一直頗有怨言,但心裏還是極疼的。」
說完,唐熙恩想到她二哥一邊哀怨嫌棄,一邊將小朗然捧在手心當寶貝的清景,也忍不住失笑出來。
唐森自始至終都是沉默的,那天,唐結夏一句輕描淡寫,告訴他自已的父母許她擁有這飼孩子,卻沒想到其中不無辛酸,隻能說生在唐家,從小生活就比別人優渥,但他知道那筆信託基金的數目,要不是後來二叔心軟,唐結夏也背接受的話,她一個人要養孩子怕也是撐不過來的。
所以,雖然過程與他所設想的有一點出入,但結論仍是,還好他自個兒找上門了,要不,他絕對是一輩子也等不到孩於的母親上門來討著負責任。
「媽咪,我保證,我們很好,我不會禍害結夏。」
至今,他仍舊無法定義唐結夏在他心裏的存在,但是,想到她向他的父母討承諾,說到底是要在二叔麵前保他無事,不由得想到那一天,她爲他握了一巴掌,卻仍極力爲他開脫,一瞬間,他心裏的那股子沉悶又籠一回來。
「是不會二度保害她才對吧!」話才說完,唐熙恩就見到兒子唇畔泛起一抹苦笑,「兒子,事隔才不過三年,結夏爲你一次次受委屈的事有,我們都
看在眼裏,想來你二叔一家人記得都比我們深,結夏是他們的寶貝,倘若當年的傷害再重來一次,隻怕我和你爹地是再沒臉見他們一家!所以,兒子,你想再喜歡那個女人都好,就不要再招惹結夏了,好不好?」
「不好。」他微笑搖頭,目光柔軟,但語氣十分堅定。「媽咪的意思還不夠明白嗎?非要讓你爹地親自過來說嗎?」當然,唐熙恩不過是說說,讓她丈夫出麵的話,隻怕場麵會捎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最後,她隻能自已苦口婆心地勸說,「從我小時候,二哥就與我最親,幾個哥裏,是他陪我最久,我不想對不起他。兒子,你已經傷過結夏一次,我不能再讓你傷她第二次,你是我兒子,但結夏是二哥的寶貝女兒,別說我不護看你,我們已經對不起人家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