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顏朝正走著,樓上下來一名女子,燈光遮掩,看不清麵容。突然,那名女子腳下一崴,身子倒了下來。李顏朝伸手一覽,將女子接住。“多謝公子相助。”那女子笑盈盈地看著李顏朝道。
李顏朝一笑,將手抽回來,道:“唉,姑娘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況且,姑娘傾城之姿,隻要是男人,都會出手相助的。倒是多謝姑娘給了在下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那女子聞言,柔荑輕遮花貌,道:“公子的嘴怎麼像抹了蜜一般?”
“嗬嗬嗬,在下的嘴要是抹蜜,也得看說話的人是誰啊。”李顏朝說著,讓了開去,走向二樓的雅間。
那女子回頭看著走上樓的李顏朝,輕輕地一笑,轉身而去。
李顏朝進了二樓的雅間,那夥計便給他張羅著點菜上酒,好不忙活。
二樓的空很大,不僅有雅間,也有普通的客座。靠著窗的一個桌子前坐著一名頗有英氣的男子,身著青色長袍,腰間一柄佩劍,悠閑地品著茶,看著窗外的夕陽出神。
在他不遠處,還有一桌人,個個麵帶笑色,看著那男子。終於,其中一個身板最壯的大漢站起來,走到那喝茶的男子身邊,低下頭道:“公子,有沒有興趣過去坐坐?”大漢指著他們那桌人說道。
那男子瞥了一眼,冷冷道:“沒興趣!”
那大漢吃了閉門羹,也不惱怒,嘿嘿地幹笑了兩聲,走了開去。
不一會兒,一名黑衣女子走上樓來,身材窈窕,麵容秀麗,引得眾人紛紛側目。靠近樓梯口正在狼吞虎咽地吃著飯菜的三個人一齊放下碗筷,朝她張望。他們大概是在等人,見來人不認識,又開始吃飯。
那女子上了樓來,見到那喝茶的男子,便向他走過去,道:“四哥,客房已經訂好了。”那女子說著,坐了下來。拿起另一個杯子,斟上茶,輕輕抿了兩口。
“今晚先在這裏住下,明早再看看情況。”那男子小聲說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嗯。”女子喝著茶,點頭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那吃飯的三人聽到“蹬蹬蹬”的聲音,又都放下了碗筷,一齊看向樓梯口,見來了一個漢子,滿臉大漢,一起招了招手,一人道:“老吳,怎麼才來?”
那姓吳的漢子也不羅嗦,直接坐下,拿起一杯茶水就灌。喝完了一杯又倒上一杯,直到第三杯上才停了下來。他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喘著氣說:“我看這皇城不好進了。”
“怎麼?”那三人中一個的瘦子問道。
吳雲貴臉色頹唐,說:“你們不知道啊,皇城裏出了殺人案,現在滿城都在戒嚴呢!”
那瘦子一聽,臉色甚是焦急,問:“什麼?那我們的煙草怎麼辦?我們這麼遠運過來,不能白跑啊。”
同桌的另一個灰衣漢子問:“老吳,你是不是聽錯了?不就是除了一個殺人案嘛,用得著全城戒嚴嗎?”
吳雲貴搖了搖頭,道:“你麼是不知道啊,那死的人,可是天佑的廷尉!”
“什麼——”幾人倒吸一口涼氣,旁邊的人也被這句話震驚。雖然他們四人是鄉下人,但是廷尉代表什麼,他們都明白,如果說廷尉被人刺殺,那麼事情就很嚴重了。
“怪不得??????”幾人的心裏都開始動搖了。“可是我們的買賣怎麼辦呢?家裏人都還等著我拿錢回去呢!”那灰衣漢子念叨著,眉頭緊皺,在思考什麼。
“要不,咱們就進去吧!”吳雲貴一拍桌子道。
“可是,裏麵亂的很啊——”瘦子有些猶豫。
“亂又怎麼樣,反正不是我們殺的人,他還能冤枉我們不成?”吳雲貴道,語氣裏倒是有了些豪氣。
“那好吧,就這麼說定了?”瘦子被勸過來了,問向其他的兩人。
“就這麼辦吧!”
“好。”
幾人仿佛下定了決心要幹什麼似的,其實,就是進城賣煙草。
隔著幾張桌子的那對男女看著那坐在一處的四人,嘴角微微翹起,好像看到了很好笑的事情。
“李公子,李公子——”樓下響起了聲音,在雅間的李顏朝聞聲後趕忙走了出來,隨從們跟在身後也走了出來。待到李顏朝來到樓梯口向下一瞅,滿臉驚色,道:“哎呀,於老板,你這是怎麼了?”邊說著向下走去。
那夥計本來是想攔住老魚頭的,不過見李顏朝確實認識老魚頭,便也不再阻攔。老魚頭踉蹌著一下子撲到李顏朝跟前,道:“李公子,你可要為我出氣啊!”老魚頭的手捂著臉上被人打青的地方,對李顏朝說道。
“於老板遇到了什麼事情?不妨說來聽聽,李某能辦得到的,絕不推辭!”李顏朝見老魚頭這副樣子,心裏好像有了點想法。經商的最看麵子,若是沒有把握,不能輕易向人許諾。
現在正是酒肆的最佳營業時間,客人很多,被老魚頭這麼一鬧,所有人都在望著老魚頭一眾人。李顏朝見老魚頭吞吞吐吐,知他有難言之隱,便道:“於老板,來,樓上請。”說著便在前麵引路,走上二樓。
就在李顏朝與老魚頭走上二樓後,酒肆裏又進來一人,麵容俊逸,身材頎長。細細看去,竟還是個少年。他看了一眼嘈雜的酒客,笑著道:“今天,倒是很熱鬧啊!”
唐飛雨是天佑七縱衛的三縱衛長,七縱衛是天佑的皇城守衛,位置特殊。而今廷尉被人刺殺,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七縱衛,看看他們要怎麼做才能找到凶手,要怎麼做才能令皇上滿意。
因為廷尉陸遠清是死在花樓裏,所以那座花樓就成了七縱衛調查的對象。而當時在陸遠清身邊的歌妓水鳳也成為懷疑對象。
現在唐飛雨的腦子都要炸了,因為死的是廷尉,所以上麵很重視,不斷傳來新的指示,要求他們這樣做、那樣做,七縱衛現在忙得團團轉。
其實對於陸遠清的死,唐飛雨倒是沒有多大的惋惜,甚至還有些慶幸,因為他知道陸遠清是什麼人。那個經常嫖妓、出入賭場、到處沾花惹草的男人,看起來死有餘辜。雖然他沒有敗壞到家門。因為陸遠清是知道分寸的,有些事情要是太過火了,會吃不了兜著走。
然而,陸遠清還是被殺了。死在了花樓。這個花樓雖然與花滿樓僅有一字之差,但是性質卻完全不同。花樓不是任何人都能進的,要麼有地位,要麼有錢。不然,沒有人能進去。然而在這種地方還發生了命案,七縱衛都不是白癡,肯定與花樓的人有關,或者身份非富即貴,總之不是一般的命案。
唐飛雨是在案發的第一時間得到情報的,然後就急忙趕到了現場,但是什麼人也沒發現,隻有陸遠清肥胖的屍體,還有那個被嚇壞了的歌妓。於是唐飛雨就把歌妓抓了起來,連同帶走的還有案發時在附近的可疑人。
這是案發的第三天了,唐飛雨有些頭疼。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著手。要是換作別人,早就拍桌子了。因為陸遠清的位置特殊,是皇城的官員,所以一些推論不好貿然加身,不然唐飛雨這三縱衛長是不用再做了。
情殺不太可能,為財殺人也不合邏輯,難道是朝中的對手有意殺害?這個也不太可能。就算有可能,唐飛雨也不敢說,誰知道那對手是誰,如果自己貿然說了,還不連自己也殺了?
唐飛雨在門廳裏來回踱步,額頭上早就布滿了汗珠。他在等人,等一個能給他指點的人。但是現在還沒來,唐飛雨不得不擔心了。要是他不來,自己的案子怎麼審呢?二十歲的唐飛雨不是庸才,相反,在這個年齡當上七縱衛之一的衛長的人是不多的。可是他完全沒有自豪的心情,滿朝的人都在盯著他,他那裏還有心情自豪!
他開始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了。那時候他才剛剛從軍,是個隻知道一心建功立業的年輕人,然而真的得到一定的權勢了,他卻明白了這種權勢其實也是一種枷鎖。“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過的。”他想。
“頭兒,來了位客人,說是要見您。”一個縱衛兵跑來叫道。
“哦?在哪?”唐飛雨隱隱感覺是他來了。
“在門外。”縱衛兵答道。
“快,快請他進來。不,不用了,我親自去。”唐飛雨說著,大步邁出了前廳。
那個人是誰,竟然要唐飛雨親自迎接?雖然唐飛雨的官職並不顯赫,但是在天佑城裏也是一個人物。唐飛雨走出前廳,來到七縱衛總衙的大堂。隻見一人背身站在大堂上,一身墨綠長袍,長發簡單的結成發髻,很是瀟灑飄逸。
那人像是聽到了腳步聲,轉過身來,便看到了正在快步走來的唐飛雨。
“唐大人,什麼事這麼急啊?”來人一臉笑容的問道。
“葉大將軍,你就不要再在我的傷口上抹鹽了!嗬嗬嗬嗬。”唐飛雨應是與來人很熟悉,他走到來人身邊,抬手輕輕拍了拍那來人的肩膀。那人正是朝中的紅人,剛被提升為中將的葉初陽。
“叫我來,是有事?”葉初陽一臉困惑地問道。唐飛雨知道這是他在等著看自己的笑話,也不生氣,道:“來,初陽,裏麵談。”葉初陽一點頭,跟著唐飛雨進了前廳。
在一旁站崗的守衛心裏卻大驚,心道:“這就是紅極一時的葉初陽?果然年輕得很!”
兩人並肩來到前廳,唐飛雨道:“初陽,這次請你來,實在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你也知道,這次死的是廷尉,上麵的人看的緊,可是凶手實在是難找啊。”唐飛雨說著,請葉初陽坐了下來,斟上了茶水。
然而葉初陽卻沒有坐,一臉嚴肅地看著唐飛雨。唐飛雨見他沒有落座,而是看著自己,心裏納悶,道:“怎麼了,初陽?”
葉初陽輕輕搖了搖頭,道:“肥魚,你現在很累吧?”葉初陽叫的是唐飛雨的綽號。曾經兩人在軍營裏麵一起從軍,關係很是要好。而現在,兩個人已經開始有些隔閡了。
唐飛雨有些好奇,問:“初陽,怎麼了,為何這麼說?”
“嗬嗬嗬,為何這麼說?”葉初陽不答反問,看著唐飛雨,又道:“你的變化很大啊!”
唐飛雨笑著的臉一下子僵了下來,他怔怔地看著葉初陽,良久不語。慢慢地,唐飛雨的臉色緩了下來,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初陽,你是不是覺得我變得很市儈了?”
葉初陽坐了下來,品了一口茶,慢悠悠道:“難道不是嗎?”
“嗬嗬嗬嗬,確實是的,初陽,你的眼睛總是那麼犀利。”唐飛雨道,他的臉上帶著微笑,仿佛又回到以前的地方,有兩個年輕的軍官在操場上訓練格鬥,兩個人滿身是汗,可是臉上卻是濃濃的笑意。
“是啊,可是,在這個地方,誰又能不變得市儈呢?我也很想變得像從前一樣,可是,沒有辦法。”唐飛雨對葉初陽道,卻又像是自言自語。
葉初陽沒有答話,其實他知道,在這條路上,沒有選擇的餘地,麵臨的隻是適應或者走人。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依舊是我行我素,卻從來不會有唐飛雨的苦惱,難道因為自己背後的力量?或者自己確實有些可以傲物的才華?
在這個力量之都裏,不得不承認,權力才是活著的保證。不管你是一名七縱衛兵,還是一名朝廷中將,隻要深陷其中,就會無法抽身。
“不說這些了,初陽,我找你來,是為了這件案子,不是為了別的。”唐飛雨的眼神中有一股堅定的火焰。